菊花

杏兒上前一步，“八少爺，姨娘曬得菊花瓣還有呢，晚上要不要加一道菊花湯？”

安淳回過神，“你去問姨娘吧。”

李姨娘正琢磨著鞋面上的菊花是繡成綠的好還是紅的好，“你問我？哥兒說他想吃？那咱們……”

“哥兒沒說，是奴婢看外面曬了那么多菊花，咱們明天還趕路呢，白丟了可惜了的。”窗戶開著，曬滿了菊花的藤蓋就放在下面，紅的黃的紫的特別好看，杏兒一抬頭就能看到。

“也是……”李姨娘琢磨著，“菊花氣味不好，也不能拿來縫成個什么東西，哥兒又不愛吃……要不做個菊花魚吧。”

“你去拿著錢，叫人到外面買幾尾肥大的鮮鱸魚，咱們用菊花醋鹽蒸了，哥兒也能吃，然后給湄姐兒周姨娘那兒送一條，給太太送一條，然后澄姐兒那一條。”李姨娘說著，給杏兒開了銀錢匣子，“你多拿點(diǎn)，給那婆子跑腿兒的！”

“是。”杏兒拿了錢出去傳話。

等李姨娘的菊花魚端到沈氏院子里的時候，她們還沒開飯，荷葉一見到杏兒拿的東西就笑了，“這可不巧了？太太也說這菊花開得好，要吃點(diǎn)應(yīng)景的東西呢……”

杏兒一進(jìn)來就看到荷葉荷枝蓮子蓮蕊都守在外頭，就知道有什么事，只裝作沒看出來的笑，“這是姨娘吩咐叫特意買的，新鮮著呢，水里打上就收拾了上了蒸籠，太太吃個新鮮吧！”

“我們院子里還蒸了菊花糕，沒放什么糖，杏兒妹妹，你拿回去給八少爺吃！”荷葉一邊說著，一邊領(lǐng)著杏兒進(jìn)了隔壁屋子。

“姐姐辛苦，我自己來就是了，太太那邊哪里離得了姐姐跟著伺候？”杏兒接過筷子，客氣著沒去勞動荷葉。

荷葉放下筷子，也沒走，噙著笑看杏兒，“小丫頭片子，和我這溜著話呢？”

“打一進(jìn)來你不就看到我站在院子里了，還和我說這個？！”

荷葉說話直杏兒知道，平時來往也熟，索性腆著臉笑嘻嘻湊過去，端端正正行了禮，“好姐姐，你給我透個話，可是太太那邊出了什么事來？我們也好躲一躲。”

“我們姨娘小魚小蝦的，經(jīng)不起折騰。”

荷葉戳戳杏兒的額頭，下巴沖著那菊花魚點(diǎn)點(diǎn)，“你們怕什么？你們姨娘心里有太太，太太都知道呢，能有什么風(fēng)浪砸到你們頭上？”

“行了行了，回去吧，仔細(xì)那糕點(diǎn)涼了，你們八少爺吃了不消化！”

等桃兒給安澄送了魚回來，兩個丫頭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沒個結(jié)果，也就放下了。

這頓晚飯，因?yàn)橛辛死钜棠锏募硬停l吃的都不錯——除了沈氏和安林二老爺。

沈氏屋子里，一對粉珍珠的金釵裝在一個紅木盒子，盒子蓋是打開的，隨意的就扔在地上。

“她不行？她怎么就不行？！知書達(dá)理落落大方，又孝順又懂事，品行哪里不好？！”安林二老爺興沖沖帶回來預(yù)備給小美人兒的東西，結(jié)果回來一看，沈氏早早就把人拖走了！還拖到衙門口！！

這讓他顏面何存？！

可憐那美人兒和自己的一片癡心……安林一想都心疼。

沈氏可不管他心不心疼，斜掃他一眼，“老爺是真的喜歡，舍不得？既如此，荷枝……”荷枝連忙進(jìn)來，“你叫人，把那位徐姑娘請回來，就說我們家重金禮聘她為貴妾。老爺可滿意了？”

又叫人，“蓮子蓮蕊，去把首飾撿起來，好好擦擦……那是老爺賞給新姨娘的，再去我首飾盒里，把那支石榴花步搖拿出來，留著當(dāng)新姨娘的見面禮……”

沈氏一疊連聲的吩咐下來，丫鬟們反應(yīng)還算快，應(yīng)了一聲剛要出去，被安林?jǐn)r下，“等會！”

狐疑的看著沈氏，“你這是干嘛？”

沈氏這是答應(yīng)了？

他什么時候在家里這么有地位了？想納誰納誰？沈氏就能痛痛快快的答應(yīng)了？

二老爺有點(diǎn)不敢信，這么多年他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就剛剛酒壯慫人膽的吼了兩句……

“沒干嘛。”相比于二老爺?shù)牟菽窘员蚴蠌娜萱?zhèn)定得很，還吩咐荷葉，“現(xiàn)在也過了飯點(diǎn)了，沒心思吃別的，煮個火腿筍子粥來。”

沈氏不在意二老爺，丫鬟有樣學(xué)樣也只管回沈氏的話，“太太，李姨娘送來了一條魚，一直熱著。”

“那把那魚也端上來吧，是她的一份心意……還有咱們在蜀中鋪?zhàn)拥膸ぁ?

眼看著沈氏去張羅別的事了，二老爺越想越覺得不對，“太太……？”

沈氏回頭看了一眼二老爺，笑的溫婉，“徐姑娘……現(xiàn)在該叫徐姨娘了，現(xiàn)在旅途倉促，等到了京城再補(bǔ)宴席吧，老爺說可好？”

二老爺還有點(diǎn)懵，沈氏這一手太出乎他意料，被她一問才回過神“啊……呃……行。”

“還有一件事……”沈氏笑的越發(fā)和煦，“咱們車馬是可著數(shù)來的，臨時多了姨娘也沒別的車，讓她和周姨娘一起將就下可使得？”

“使得。”二老爺沒滋沒味的看著沈氏安排，明明讓他得償所愿了，可是他反倒有點(diǎn)覺得心里慌慌的，又說不出來，“那個……月如啊……”

“老爺在外面吃了酒是不是？要不要煮碗醒酒湯？”沈氏就像沒看出來二老爺?shù)纳駪B(tài)似的，該做什么做什么。

“再有……徐姑娘即是做了咱們家的姨娘了，那一切份例都得給補(bǔ)上，荷葉，把咱們帶回來的月白素青的料子都給徐姑娘送去。”沈氏安排好了，對著二老爺又是一笑，“老爺還要再添些什么？”

“你定吧。”二老爺心里是真沒底。“我……我先回書房了。”

等看二老爺走了，蓮子蓮蕊湊過來，“太太……真去啊？”

“真！怎么不真？！”沈氏刮著茶水上的浮沫。“你們兩個，只管從我的私房里拿東西，哪怕用真金白銀的砸！也要把那位徐姑娘砸到咱們倆做姨娘！”

“太太，原來不是……”不同意嗎？

“我改主意了。”沈氏冷冷的笑，“在外六年，老爺?shù)男亩即傲耍瑫臀以覗|西吼人了，回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得給他松一松筋骨。”

沈氏原本拿著茶蓋的兩根手指輕輕一松，茶蓋闔上茶杯，發(fā)出“咔嗒”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