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日起，你的目標不再是贏錢，而是輸錢，并且是不露痕跡地輸錢。”

丁鈴聰穎，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楊筧的意圖。觥籌交錯，人情往來，其間并不需要一昧爭勝，有時，恰到好處的示弱討好可能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能贏之后，想輸便頗為容易，難就難在“不露痕跡”這四個字上。

……

別是東風，別是東風……

丁鈴心中念念有詞，伸手翻開了最后一張牌。

黑色的“東”字映入眼簾。

“胡了！”丁大小姐臭著臉攤開牌面，毫不客氣地把桌面上的籌碼全部攬到自己身前。

站在丁鈴身后觀戰的楊筧差點笑出聲，也不知道該說這小丫頭運氣好還是不好，明明今日是來輸錢的，卻偏摸了一手天胡。

“胡了。”

“胡。”

“……”又連續三把輕易胡牌之后，丁鈴干脆話都不想說了，“啪”的一聲推倒了壘好的長城，又收獲了一大堆籌碼。

這還輸個屁！丁鈴當即決定去隔壁的牌九桌碰碰壞運氣。

旁邊伺候的小伙計極其有眼力見兒地遞來一個竹編小筐，殷勤地幫她把籌碼收拾好。而丁大小姐也沒有辜負她現在一身的暴發戶氣息，隨手撿了個籌碼賞給了他。小伙計樂得見牙不見眼，滿嘴吉祥話，祝這位闊綽的“少爺”賭運昌盛。

丁鈴翻了個白眼，她現在還真的不是很想要“賭運昌盛”啊喂！

“我不服，他肯定是出老千了！”

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喧鬧的賭場里霎時寂然無聲。

說話的正是坐在丁鈴對面的一個粗壯漢子，黑臉連鬢胡，看起來兇惡得很。方才丁鈴連贏四場，其中兩場都是他點了炮，輸得尤為慘烈。

丁鈴挑了挑眉：“肯定？你看到了？”

按照賭場規矩，抓到出千的人是要剁掉雙手的。為了從根本上避開禍端，楊筧壓根兒就沒教丁鈴出千，當然更不可能被這黑臉漢子看到。

“你沒出千怎么可能連贏四把？還能天胡？你肯定是出千了！”這人輸紅了眼，指著旁邊值守抓千的“釘子”大喊，“你們看到了不說，合起伙兒騙我的錢！”

嬉皮笑臉討賞的小伙計瞬間翻了臉，語氣十足的嘲諷：“賭了這么久規矩懂不懂？抓千要在臺面兒上，桌子上你沒本事看不破就老老實實出錢，別他媽廢話！”

轉臉又對著丁鈴道：“少爺您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輸不起的，咱到別的桌子找樂兒去。”

丁鈴也不想與他糾纏，平白失了身份。沒想到那黑臉漢子不依不饒，仗著自己蠻力，竟抬手掀翻了賭桌：“賭場也得講公義，你們串通起來騙我錢，今日非得給我一個交待，否則我讓你們這兒開不下去！”

木制的麻將嘩啦啦迎面朝她砸來，從小嬌養著的丁鈴哪里見過這等場面，一時嚇住，呆在了原地。好在楊筧及時擋在她身前，砸在她身上的只有飛濺起來的幾粒，又隔著厚厚的冬衣，疼痛尚可忍受。

楊筧自己可就慘了，滿桌的麻將盡數兜頭砸下不說，就連桌子也沒放過他，一條棱邊狠狠摜在背上。疼得他當場狼狽跪倒，站都站不起來。

“先生！”丁鈴回過神來急忙扶住他，“都瞎了嗎？還不快來幫忙？”

方才的小伙計伸手來扶，楊筧卻忍著疼痛擺擺手：“這兒不用你，還不去叫你家主事兒的出來？”

小伙計麻溜兒地去后堂叫管事，周圍站著的一隊“釘子”終于派上了用場，三下兩下打翻了那黑臉漢子。領頭的顯然有經驗，又挑在小腹處狠狠補了兩腳，踢到他毫無反抗之力才罷手。

賭徒們趨利避害的本能很是靈敏，不一會兒便散了個七七八八，走之前還不忘趁機摟走些銀錢。留下的大略都是抽大煙抽得爬不起來的老煙鬼，欲仙欲死根本沒注意到動靜兒，少數發現不對的也都全身無力，想走也走不掉。

一時間，偌大的場子里只剩下楊筧斯斯的吸氣聲和那黑臉漢子的哀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