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鈴第二日醒來時只覺得腦中昏昏沉沉的，也怪不得，她昨晚一直看完那話本，凌晨兩點多才睡，現在不過六點多半刻，攏共也沒睡了多會兒，不頭疼才怪。

她本想著再躺一會兒就起床，結果一閉眼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光怪陸離的不知夢了些什么，出了一層薄汗。再醒來時已天光大亮，頭還是疼，不過非起不可了。

今日剛好冬月（注：冬月就是十一月）二十三，錢管家每月都在這個時候來找她交一次賬，哪個鋪子出了什么問題該怎么辦都要先問過她，雖然她大多時候也拿不出什么主意，但只要她還在商會掛一天名兒，這種例行公事就得按時做好。

孟子悅許是見她睡得太熟，自己起來就出去了，毯子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她自個兒昨夜睡過的位置上。丁鈴忍著頭痛起床，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房間。孝期未過，她穿不得艷色，隨意挑了一件淺碧色的裙子開門下樓，正趕上孟子悅叫她吃早飯。

一碗稠稠的小米南瓜粥下肚，極大地熨貼了丁鈴空空的腸胃。

二太太起得早，吃過飯后就拉著孟云生商議該如何操辦丁鈴的干親宴：地點當然是在八方樓；時間得問過子義和正平這兩個大忙人才能定，最好等歡歡回來；再趁著這個當口給孩子們裁幾身新衣服；賓客名單也得細細考量，孟家和之前丁家的親友都得照顧到……丁鈴笑著陪在一旁聽她絮叨，孟子悅孟子清又開始斗棋，時不時也插幾句嘴，大廳里溢滿了最平常的歡喜。

門房的林叔這時走了進來：“二小姐，錢管家到了。”

丁鈴被孟云生認作閨女的事孟子義早就交代過傭人了，按照孟家女兒的排行她行二，稱一聲二小姐理所當然。好在孟子悅孟子清姐弟倆自出生時就被稱呼為小小姐、小少爺，倒也不會沖突。

“請他去偏廳吧。”丁鈴又跟二太太貧了幾句嘴，這才起身去見錢管家。

二太太看著她跑走，轉頭對孟云生笑罵道：“這丫頭，小嘴兒甜得喲，慣會哄人。”

“知道是哄你你不也高興得很？”孟云生笑道。

“我倒是真想有個這么乖巧的閨女呢，”二太太白了他一眼，“反正干親也認了，要不咱干脆叫鈴兒改了姓得了。”

在一旁的孟子悅耳朵靈得很，聽二太太這么說立馬不依了，伸手一推棋盤就往爹娘身上撲：“娘，我不可愛不乖巧了嗎？我不是你的貼心小棉襖了嗎？”

“你呀，一天到晚這么鬧騰，哪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我看以后誰會來娶你！”二太太故意板起臉，眼里卻是掩不住的寵溺。

“我養出來的丫頭誰敢嫌她鬧騰，”孟云生無條件袒護女兒，又伸手把孟子清也撈過來抱在懷里，“是不是兒子，以后誰要是敢欺負你姐，你就給老子打回去知不知道?”

孟子清撇嘴：“誰敢欺負她啊，她不欺負人就不錯了。”

二太太一看就明白了：“悅悅，你又怎么欺負弟弟啦？”

“剛才那把我就要贏了，孟子悅她直接把棋弄亂了！”孟子清就搶先嚷道。

孟子悅狡辯不得，只好扮了個鬼臉企圖萌混過關。孟云生哈哈一笑，輕車熟路地去安撫自家小兒子：“男子漢大丈夫，咱不跟壞姐姐計較，走，爹帶你到馬場玩去，到時候看誰挑的馬跑得最快。”

“爹，我也要去！”

“要去的人快去換衣服哈，五——四——”話音未落，兩個小鬼頭飛快地從爹娘懷里掙脫出來跑上了樓梯。

“孟云生，你看看這倆孩子給你慣得！”二太太哭笑不得，直接把手帕子甩到了孟云生臉上。

孟云生也不惱，一把接住那落下來的帕子，面上得意得很，把二太太弄得哭笑不得：他這樣子要是被別人瞧去了，誰還信他是名震一方的晉地總督呢？

其實讓丁鈴改姓一事，孟云生也不是沒考慮過，可再仔細一想，丁家就這小姑娘一棵獨苗，若是要丁鈴改了姓，老兄弟丁仲祥可就算絕后了，他也只好掐滅了這個念頭。總歸是當自己的親女兒來養，姓丁姓孟又有什么打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