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陳默開車送珊珊去醫院。

“為什么帶我去醫院？”

“不是你自己要跟我來的嗎？”

“你不是搞人工智能的嗎，怎么在醫院工作？”

“我跟醫院合作個智能醫療的項目。”

“那我來這里干嘛？”

“聽說你情緒不太好。我有個朋友是心理專家，你們先聊聊。”陳默一點都不拐彎抹角。

“原來你是為這個帶我來醫院，我知道，你們都看我像個怪咖，不過沒辦法，我不能對任何人都一個態度吧，那也太虛偽了！”

“每個人都有情緒，這沒什么！”

“那你為什么還帶我來看心理醫生，要看的我看是你們吧？”

珊珊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

“我也常看，壓力太大的時候，把醫生當做朋友，排解下自己的壓力，畢竟老是不開心容易思慮成疾！”

陳默的話不像家里人那么尖銳，珊珊對自己信任的人有著少女的天真，對不喜歡的人才會有刺猬般的排斥。珊珊不愿別人當她是個病人，她有點不高興，但還是乖乖聽從陳默的安排。

“去也行，你回答我個問題。”

“什么問題？”

“你喜歡莊圓？”

“這你都看出來了？”

“傻子才看不出來，你為什么會看上她？”

“喜歡！”

“為什么喜歡她呢？”

“這喜歡哪還有什么為什么！”

“她可是親口說不喜歡你，把你當備胎呢？”

“我喜歡她那是我個人的事情，跟她又沒關系，你有男朋友了嗎？”

陳默想轉移話題，沒想到碰到了珊珊的痛處，她踢了一腳坐墊，不再吭聲。

來到醫院，珊珊不情不愿地被陳默推進咨詢室里。

“最近睡眠怎么樣？”

“還好，有時會睡不著。”

“一般幾點睡？”

“干嘛像查戶口一樣！”

“那這樣，我也不問了，我們就聊聊你跟父母的關系可以嗎？”

曾醫生受陳默之托，也提前了解了珊珊的情況，對珊珊的行為并不覺得奇怪，來到這個心理咨詢室的人什么情況都見過，孩子心理的問題十有八九跟家庭關系有關。

“他們跟我沒什么關系，沒經過我同意就把我生出來，他們這是犯了第一宗罪！”

“這生命的事情可跟他們沒關系，這是上帝的決定，他們也不知道會生出你這樣一個女孩，沒準他們還想要兒子呢？”

“誰選擇他們誰倒霉！”

“怎么，他們不關心你？”

“他們更關心自己……。”

陳默坐在咨詢室外等著珊珊，一會還要跟醫院精神科主任、后勤部主管洽談康復機器人的合作事宜。半個多小時，珊珊紅著眼睛出來了。陳默單獨跟曾主任交流了一會。

走出咨詢室，陳默問珊珊：

“怎么樣，心情好點了嗎？”

“你看我像好點的嗎，本來還不會想那些破事，這老頭不會是用了什么催眠術吧。”

“他可是全國知名的心理學專家，我是特意請他來給你開導開導。”

“哼，我媽給我找的心理醫生不下十個，個個都說是專家，不還是照樣一點用處都沒有。”

“這個心理問題主要還得靠自己的意志力。”

“我沒有心理問題。”珊珊一口否認。

“那就是情緒問題。”

“情緒是問題嗎？”

“情緒影響生活了就是問題？”陳默看著珊珊眼睛紅紅的。“適當地發泄發泄也有好處。”

“我們現在去哪？”

“我得去見個客戶，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別走開，這個ＩＰＡＤ給你玩。”

“你真在這里辦事？”

“不工作那不等著喝西北風呢？帶你來醫院就是順路！”陳默不動聲色。

“那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就說是你助理，你讓我一個人在外邊，太無聊了。

“哪有你這么小的助理，人家會懷疑我用童工。”

“不說年齡誰看得出來，你就說我是實習生好了。”

陳默見她說得言辭懇切，只好答應。

來到康復中心主任辦公室，珊珊看了眼辦公室的門牌，沒等陳默開口，就推門而進。

“曹主任，我們來了！”

曹主任抬頭認出陳默，很熱情地招呼他倆：

“哦，陳老師，終于把你請過來了！”

“客氣客氣，叫我陳默就行，這位是我——”

“曹主任，我是陳老師的助理，我叫珊珊。”

珊珊稚嫩的臉上充滿著表現欲，曹主任笑笑：

“好，珊珊，陳老師，你們坐。”曹主任一邊沏茶，一邊問陳默：

“陳老師，年前就想請你過來，上次在BJ人工智能大會咱們見過一面，你提出的人工智能機器護理概念我印象很深刻，現在聽說已經臨床應用上了？”

“對，現在主要應用在康復中心，幫助患者進行四肢康復運動，還有健康診療、監控提示、情緒調節的作用。現在有兩家醫院已經進入臨床應用階段，目前反映還不錯，今年我們合作的機器人公司會增加投產，給有需求的醫院供貨，另一方面我也準備跟一些技術成熟的醫院共同合作開發一些新的臨床應用智能設備。”

“現在人工智能醫療應用是個大趨勢，你是這方面的專家，今天既然來了，我們就好好交流交流，看看能不能幫我們解決我們目前臨床上的一些問題。”

陳默在專業學術領域一點都不含糊，他很快就和醫生們討論起來。

很快一個小時過去了，陳默走出主任辦公室，對曹主任說：

“曹主任，你們反饋的問題我都記下了，很有研究價值，期待后期合作！”

曹主任伸出手，拍拍陳默的肩膀，調侃道：

“年輕人，有前途，小陳，有對象沒？”

陳默一遇到別人問對象的事，就臉紅起來，他連忙搖搖頭：

“沒，沒時間。”

“嗨，愛情事業兩不誤嘛，我這醫院可是有不少年輕護士，你有什么標準告訴我，我給你搭個橋介紹你認識認識。”

“這個真不用了，謝謝曹主任，我回去就安排將康復機器人給你們送過來，你們先試用，有任何問題隨時跟我反饋。”

與曹主任告辭后，珊珊調侃道：

“準備給你介紹哪個護士啊？”

“別瞎說，人家就是隨口一說。”

“哼，傲嬌。”珊珊突然停住腳步，望向陳默。

“怎么啦？”

“那不是曉寧姐的前夫嗎，他怎么會在這？”

“估計是來看病，你不記得春節那場火災就不像正常人干的事。”

珊珊不可思議地看著陳默：

“你的想法怎么跟正常人不一樣，那場火災不是個意外嗎？”

“分明是人為！”

“誰自己放火燒自己的房子，我看你該看看病了。”

陳默看著王金生的背影，沒再說話。

陳默帶珊珊走進附近的一家西餐館。

“餓了吧！先吃飯，別人的事少操心！”

“我很理解他現在的心情。”

“你才多大，就能理解他這個半老江湖人的心情。”

“我覺得我跟他有種心靈感應，哎，反正這精神層面的東西不是你的計算代碼能理解的。”

點過餐之后，陳默又接著剛才的話題說：

“靈性這東西很美，很玄乎，不過可以相信，但不要輕信。它有運氣成分在里面。”

珊珊聽得似懂非懂，有點懵。

“有些人可是專門用這種眼神騙無知少女的。”陳默擔心珊珊年少不更事，容易被表象迷糊，于是故意嚇唬珊珊。

珊珊小嘴一撇，生氣說：

“你怎么跟莊圓一個德行，就會嚇唬人！”

“我是說真的，你小姑娘出門在外，對人要謹慎一點，別什么都去信。快吃吧，一會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你要不帶我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吧！“

“這可不行，我們工作場所不能隨便帶外人進去。”

“你把我當外人？”

“在我們公司工作人員以外的人都是外人。要不，我帶你去找曉寧吧。”

“不要，她請來的那個設計師沒什么品位，還裝作很高傲的樣子！”

“那我送你回家！”

“不好，你帶我去東方明珠。”

“大小姐，我還要工作呢！我給曉寧打電話吧！”

“哎，算了算了，還是送我去曉寧姐的工作室吧！”

兩人來到停車庫，正好碰到下車庫的王金生。

陳默與王金生只有過一次照面，王金生對他印象不深，但是卻能一眼認出來羅珊珊。

“珊珊？”

“恩，還記得我呢？”

“不僅記得，印象還挺深刻！”

在女孩面前的表現，王金生總會給人一種錯覺，不像平時那般穩重謹慎，倒是有幾分風趣生動的印象。這讓陳默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太自然。

“王總，我們也見過一面，在江氏酒莊。我是陳默。”

“哦，陳默，你好，你是珊珊的——？”

“王叔叔，陳默是我朋友，您今天怎么來醫院了？”

“哦，沒事，看個病。”

春節火災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羅珊珊也聽說了他的一些遭遇，女生總是愛心生同情。

珊珊正要拉住王金生的胳膊，被陳默一把攔住，他對王金生說：

“房子的事處理好了？”

“哦，就是花點錢的事！”王金生淡定地看著陳默。電梯門打開了，他禮讓一步，陳默拉著珊珊走出電梯。

珊珊擺擺手，朝王金生告別。坐上車，珊珊忍不住問陳默：

“你怎么又提起王叔叔的傷心事？”

“哦，隨口問問。”

“你沒見他的臉色都變了嗎？”

“嚯，你也發現了，你不覺得他有兩副面孔嗎，上次著火之后你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

“這不很正常嗎，他遭遇過不幸，才會人前裝堅強，背后顯凄涼，你不要太刻薄了。”

“我刻薄？”

“嘴下不饒人，直往人家痛處戳，難怪莊圓不喜歡你。”

陳默從后視鏡瞪了瞪珊珊，他一向心細如絲，覺得這個王金生心機沉重，和善面相下隱藏著難以察覺的情緒。

“你別同情心泛濫，生病不可怕，最怕的是心病，你想一個人住在那棟大房子，即便沒那場火，肯定也會有其他情緒的爆發。”

“沒勁，你這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到了曉寧工作室樓下，陳默不放心，堅持將珊珊送上樓。

“陳默，謝謝你了，你進來坐坐。”曉寧見陳默站在門口，邀請他進門。

陳默擺擺手，連忙告辭：

“下午還有工作，就不打擾了，莊圓提過你想建個線上模擬試衣平臺，等我有空了幫你弄弄。”

“謝謝你，陳默！”

曉寧溫柔的聲音總是讓人好感倍增。雖然陳默與曉寧交往不多，但是對她的印象不錯，淡施粉黛，長發飄飄，雖經歷坎坷，依然恬淡自若，也難怪母親會看重她，確實曉寧身上自帶一種優雅之姿。

“別客氣，你是莊圓的朋友，我答應她的事肯定會盡力的。”

陳默剛要轉身，曉寧突然叫住他：

“陳默！”

“嗯？”

“等我一下。”

曉寧讓珊珊回屋，自己送陳默到電梯門口。

“陳默，你真心喜歡莊圓？”

被曉寧問到感情的事情，陳默有點不知所措，曉寧很少過問別人的事情，此番問話難道是為莊圓轉告不便當面說的話。

“她有說過什么嗎？”

“她現在一心撲在工作上，恐怕不會接受你的愛。”

“我知道，我只是想讓她知道我的心意，不想再錯過。”

“那你跟艾雅怎么回事？”

“艾雅？我們是同學，怎么啦？”

“你最好跟她保持點距離，讓她誤會，她又該退卻了，你知道她這人其他事都很大膽，就感情的事最容易瞻前顧后！”

“我跟艾雅只是同學關系。她是因為艾雅，才不愿意跟我接近的嗎？”

“大學那會莊圓其實暗戀過你，當初見你跟艾雅很親密，所以才會選擇別人。”

“你說的是真的？”陳默內心一顫。

“她親口告訴我的！”曉寧點點頭。

“你知道唐曉晨吧？外號糖糖，是莊圓大學室友。”

陳默想起大學那會莊圓老是提起自己的幾個室友，外號都是跟吃有關，似乎有那么個印象。

“她的這個室友因為男朋友移情別戀自殺了，正巧那時張楊也跟別人糾纏不清，所以有了心里陰影。我想她之所以拒絕你，可能是害怕感情會變化，擔心你們連朋友都不能做。”

這話莊圓其實跟陳默說過幾次。只是陳默以為是莊圓單純的想拒絕他。

“謝謝你，告訴我！”

陳默回到車上，心情久久未能平復，他靜靜地坐了一會，重拾記憶里的莊圓，高中時候的相遇，自習室里的凝神靜思，大學時的你來我往，舞臺上的巧笑嫣然，一幕幕仍是那么清晰。

“原來她真的喜歡過我。”

想著這陰差陽錯，小小的誤會竟和莊圓失之交臂。陳默懊惱之下又有一絲驚喜。沒想到自己和莊圓之間難以建立的信任竟是源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