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呼吸的時間,他們堪堪進入,走在最末尾的潘連云馬尾都被扯掉了一截,差一點就因為慣性從馬上摔了下去。一離開沙旋風,里面風平浪靜,黑暗中遠遠的隱約能看到一段黑洞洞的影子,點亮火把走得近些才知道這是荒城殘破的城墻。眾人策馬走的更近,才發覺這里的殘破并不是因為時間風沙的侵蝕,而是因為戰爭。這里的時間好像被人為的凝固住了,城池還是當初被攻破時的模樣,到處都是刀劍滾石洗刷過的痕跡,只是漆黑的血跡,還有已經腐化的木頭都在證明著,這一切發生的時間已經是非常遙遠了。
因為時間過于久遠,這座荒城的名字已經不可考了,它的建筑風格也和現今的城池很不一樣,它的城池非常的高,是現在城池墻壁的兩倍高,厚度也多了一半,都是用山石壘起來的,表面凹凸不平,近看簡直像是山峰的截面。閻懷瑾一行人從正面根本看不到這個城墻的的邊界轉彎的地方,可見這個城池之大,也可以窺見它當初的輝煌。走到城門口,現在就是一個橢圓形的洞口。陸沅下了馬。
“這里我來過不止一次,我不會騎馬走進去的,我敬重這里的歷史和這里死難的百姓。”
陸沅并沒有強行要求其他人也照做,不過胡連勝還是第一時間下了馬,引得花中客又是一個側目。最終除了陸沅只有閻懷瑾和胡連勝下了馬,其余人都是在馬上晃晃悠悠的進了城。城里的地面還依稀可見青石板的碎片,只是人一踩就碎成了齏粉,他們找了一個靠近城門口的房子,說是房子也不準確,畢竟就只剩下四堵墻壁了。火把的照亮時間畢竟有限,他們需要更多的柴火來維持明亮,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個與世隔絕了這么長時間的地方都孕育了什么樣的東西。他們兩人一組開始尋找柴火,他們就按照騎馬進來的組合分成了三個不同的方向離開,胡連勝陪著多出的潘連云留在原地等待,并看著馬匹。根據陸沅所說,這里并不是沒有柴火,只是需要在那些殘垣斷壁里細細的尋找,而且要小心那些還沒有被腐蝕殆盡的刀劍利器。陸沅走在前面,閻懷瑾不遠不近的跟在后面,陸沅到底是來過的,沒一會兒就發現了枯木頭,閻懷瑾上前把木頭抱在懷里,陸沅看著面前彎腰撿柴火的閻懷瑾問道:“既然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
閻懷瑾撿柴的動作頓了頓,他將面前最后一根柴拾起,回身笑道:“看來我這個逃犯做的很失敗,你們似乎都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我并不知道,直到在方才你出聲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死了?!标戙淙滩蛔∩锨耙徊?,眼神里多了一分急切?!叭绻阍敢飧嬖V我你一直在西北,我…………”
“你知道,我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教會了我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連累別人?!遍悜谚獡P了揚手上的一根柴火,“就像這跟柴火,假如它是一根獨個的待在地上,那么被人找到,也只會有這么一根,可現在,它是和其他的柴火混在一起,那么倒霉的就不只它一個了。你們家獨善其身這么長時間,不過是為了多保護一天西北的安寧,我怎么忍心拖你們下水?”
“說到底,你就是不信我!”
“如何信?”
閻懷瑾反問了陸沅一句,陸沅一時間竟有些答不上來。她隱約覺得這其實和當初閻懷瑾運送她父親和哥哥的尸體回家有關,那時哥哥和父親跟著閻懷瑾離開,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她還沒有將那幅送給即將過門的嫂子的手帕繡好,她的哥哥和父親就變成了冰冷的尸體。她不敢問爺爺,也沒有機會問閻懷瑾。真相就這么被人們刻意的遺忘。
“至少在西北,我可以幫你?!?
“西北和朝廷的和平是岌岌可危的,重要的是雙方都遵守各自的游戲規則。你幫我,或者說,你知道我沒死,就是一種破壞游戲規則的行為,我只是不希望,你們陷入兩難的處境。我死了,對你們反而是一件好事?!?
“既然死了是好事,那你現在算什么?詐尸?”
閻懷瑾被陸沅的話逗樂了,他搖搖頭,說道:“閻懷瑾已經死了,永遠不會活過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份后悔,渴望能被彌補的后悔。”
閻懷瑾似乎并不想多談,他擺擺手,示意陸沅繼續掃尋柴火。等他們回去的時候,其余外出尋找柴火的人也都已經回來了,火堆已經被升了起來。
“是我的錯覺嗎,我怎么感覺這里面的溫度比起外面要高了一點。”
花中客用袖子做扇子在臉邊上扇來扇去。
“也許是因為火堆升起來了吧,不用太在意?!?
花中客點點頭,似乎是接受了胡連勝的這個解釋。一旁的閻懷瑾走到潘連云身邊耳語了幾句,潘連云借口說柴火不夠,帶著閻懷瑾便離開了火堆的范圍。兩個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一會兒,就見閻懷瑾忽然回身,猛地一拳打在了潘連云的臉上,潘連云偏過頭,整個人踉蹌了兩三步,可見閻懷瑾這一拳的力度之大,潘連云用舌頭頂了頂嘴里破掉的地方。
“怎么,現在心里舒坦了?”
“你究竟為什么將我支走!你到現在還不肯和我說實話嗎!”
“我就知道,陸沅出現你就能猜到事情的原委,我只是沒想到這么快。不過……”潘連云走到閻懷瑾的身前,他們的雙眼在年少時都經過特殊的藥液浸泡,在黑夜也是可以視物的,他清晰地看見了閻懷瑾臉上的怒色,見狀潘連云的心里竟然詭異的升起了一陣快感。
“你覺得,你還是從前的北辰司朱雀司的首領嗎?你還有資格可以質疑我嗎?!”
“潘連云!”
“閻懷瑾!”潘連云怒喝一聲,“你搞搞清楚!當初是我手下留情,讓你的舊部去執行殺你的任務,放了你一條生路!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現在是怎樣,你要殺了我嗎!你敢嗎,你能嗎!”潘連云深吸一口氣,“我是鷹犬,皇帝要什么,我就會幫他做什么!他要長生不老,他要不世功業,不管誰擋在他的面前,我都會為他一腳踢開!誰都不會例外!”
潘連云轉身離開,閻懷瑾不敢置信的問道:“為什么?”
“因為這個世上,只有權勢不會拋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