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樣材料是人魚之淚。

人魚，一種生活在劫域南部深淵狂濤的奇特獸人種族。其特殊之處便在于這些人魚并不如傳說般人面魚身，美麗非常。

而是恰恰相反，魚面人身，尖牙利嘴，丑陋非常。

與丑陋外形極不相稱的就是那種帶著魔力的嗓音，以及善良天真的性格。

南霄還在深淵狂濤生活的時候就曾經(jīng)被人魚一族救助過。那時剛見到魚人面貌的他還十分恐慌害怕，以為是什么兇惡的魔獸。

沒想到這些人魚不僅給他食物助他康復(fù)，更在災(zāi)劫來臨時為重傷的南霄提供一處避難之地。

人魚嗓音的魔力從來只用來幫助他人以及對抗天災(zāi)，從未展露其攻擊性的一面。

大概是那位造物主在創(chuàng)造人魚這種生物時故意為他們設(shè)定了如此矛盾的性質(zhì)。

而他們似乎也知道自己與這個世界其他物種不太相容，總是躲在世人不曾注意的角落處，默默維系著自己的族群。既不和其他獸人種族來往，也從未向往過擁有自己的一塊福地。

避世不出，更增添了一絲神秘色彩。

那，人魚之淚又從何而來？

人魚之淚的名字雖然好聽，但它可并不是淚水這種過家家一般的玩意。

將抓獲的人魚斬首之后從頸部噴射而出的第一滴精血，就是那所謂的人魚淚。

也就是說，每一滴人魚之淚，就是一條人魚生命的逝去。

如此珍貴之物，卻僅僅能用來維系一刻的靈魂生機(jī)而已，在黑市售賣時也十分廉價。

所以，劫生域里生命才是最廉價的東西。

人魚善良且避世，并不能成為阻止他們變成這種廉價商品的理由。只要有利可圖，任何廉價的東西在商人眼里都可以變得無上珍貴。

如果說其他獸人修士還會因為近似人類的樣貌偶爾得到人類同情的話，那么人魚的丑陋樣子更成為了這種骯臟生意的一塊遮羞布。

至少，胡柚認(rèn)為這是骯臟的。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胡柚要去黑市里買人魚淚，其實也是做了一名劊子手，切走了一條無辜的生命身上的油膏。

哪怕這是為了去救另一個人。

一條丑陋的魚和一位漂亮的美少女，捫心自問的話，你會選擇哪一個？

對于很多人來說，這是容易的選擇，甚至都不需要思考的時間。

但胡柚從不這么想，或許是因為老和尚的影響吧，在他的觀念里，眾生都是平等的，為救人而殺生，同樣是背負(fù)罪業(yè)的事。

“從此以后，你我生命就連成一體了?！?，胡柚想起的是這句話。

當(dāng)日在奪寶福地相遇之時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而畫面里的人已經(jīng)少了一個。

既然是生命的共同體，那么胡柚自然不能棄武朝夕于不顧，更不會在這復(fù)生的最后關(guān)頭心慈手軟。

他自認(rèn)是個醫(yī)生。

醫(yī)生，就要對自己的病人負(fù)責(zé)到底。這是醫(yī)德。

反正，是生命共同體的話，罪業(yè)就由自己一人承擔(dān)好了。柚哥扛得住。

他來到深淵狂濤附近的那處黑市。

巨大的案板上，躺著一排排白花花的肉體，碩大的魚頭上嘴部不斷的開合，試圖用耳后的鰓從漫著惡臭的空氣種獲得生命所需。

惡臭的味道來自于同伴被切碎后丟在一邊腐爛的尸體。

每有人來買人魚淚時，攤主就當(dāng)場抓起一條，從他們耳后扯出魚鰓，露出一處空隙，再用砍刀從這里剁下，魚頭就會和人身分離開來，從斷口處流出的第一滴精血就會慢慢凝結(jié)成血腥的人魚淚。

整個過程耗時頗少，熟練一點的甚至在一瞬間就能完成。

這可不是為了給他們減輕痛苦什么的，僅僅是現(xiàn)場活殺越快，人魚淚的功效就越好，價錢自然也能稍稍上漲一些。

那張開合的嘴，發(fā)出的是無聲的哀嚎。

即使是在身死之前，人魚仍然能發(fā)出這種蘊含魔力的聲音，頻率在人耳可以聽見的范圍之外。

所以，攤主和買者自然聽不見這些生命的哀嚎痛苦之聲。若是可以聽得到的話，他們一定會當(dāng)場下跪，懺悔自己的罪行。

但，胡柚并不是人類，他無法掩耳盜鈴。

這些人魚的呼聲，每一道都清晰入耳。

每一道都在喊著，

“救救我?！?

魚目清亮，卻從未見過這個世界的美好之處。

胡柚隱藏在斗篷之下的手其實早就攥緊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就會因為這些人魚的聲音而崩潰，爆發(fā)。

他沒有忘記現(xiàn)在的自己只是傷不了人的廢物，更不能忘記自己腦袋上還承載著靈魂的質(zhì)量。

“一瓶靈氣丹，或者等價的物品都可以?！保瑪傊鞔植诘氖肿テ鹆艘恢惑w型略小的人魚，將它死死的卡在案板之上，不讓粘液使其滑走。

另一只手已經(jīng)舉著刀停頓在空中，隨時準(zhǔn)備落下。

“我想要全部，你需要多少才出手？”，胡柚?jǐn)r住了那只還沒落下的手。

同時，胡柚自身的靈氣，已經(jīng)開始散出，蔓延到每一只人魚身上，那些開合的嘴漸漸閉上，似乎痛苦得到了一絲緩解。

“哦？你想要全部？你能出的起多少？”

“一只木甲獸，福地產(chǎn)的?！?，胡柚有備而來。

“拿出來我看看?！?

胡柚沒有回答，一只小木蛇卻悄悄從他斗篷中爬出，其靈動之氣絲毫看不出這竟是由木制而成的東西。

“好東西，這些畜生是你的了?！?，攤主將小木蛇抓在手里，同時放開案板上被卡住的那只較小的人魚。

一只木制的小玩意，輕易就換走了一群真實的生命。

“哦，讓我來幫你取出人魚淚吧，保證質(zhì)量上乘。”，攤主聲音落下，刀也落下。

一刀，所有的人魚頭都落了下來。

精血，滴滴聚在骯臟的案板上，最后竟然凝結(jié)在一處，形成一顆雞蛋大小的人魚淚，閃爍著光澤。

大約是生命的光澤。

胡柚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緊盯著這一刻的畫面。

深深刻在腦中，他要自己清楚的記得今天自己犯下的罪業(yè)。

胡柚從不掩耳盜鈴，閉上眼只能欺騙自己，欺騙不了生命。

“所有人魚淚都在這了，算你也不虧?！保瑪傊鲗⒛菈K雞蛋大小的人魚淚隨手丟給胡柚。

胡柚用雙手接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