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曉,獨自在大殿睡的李享早早起了床,畢竟身為統領,怎可懈怠。
結果出了大殿一瞧,郭威正領著二十人在大殿前扎馬步,鍛煉腿力。
廟里精壯能打的只有十五人,又挑選了五個像樣的這才湊個整,弄出這等陣容,還好殿前夠寬敞,剛好容下。
李享邁步下了臺階,眾人一臉嬉笑的打招呼道“統領早”
“大伙早,加把勁好好練。”李享點頭鼓勁道
郭威卻是臉色一沉,對眾人喝道“操練之時,不得喧嘩,若再犯,杖罰。”
眾人凜然,連忙收起笑容,一絲不茍的繼續扎馬步。
李享暗贊一聲,越看郭威越不像李三水所說的只是逃兵那么簡單,繞到眾人后面,雙腳叉開,雙拳收腰,微微蹲下后,神情嚴肅的扎起了馬步。
郭威看了眼李享,暗暗點頭,并未阻止。
到了晌午,李三水則帶著老弱婦人將做好的驢肉湯混著野菜,一碗一碗端了上來。
值得一提的是,昨日眾人雖說是吃驢肉,其實也就是喝湯,里面加了些肉沫野菜,按照李享的意思,糧食還未到手,能省則省,眾人贊同。
大伙各自端著碗找個地有說有笑的休息,李三水親自端給李享一碗肉湯“統領給”
李享接過后,看了眼坐在臺階上正和孫老道閑聊的郭威,走過去坐在旁邊,問道“探子派出去了?”
孫老道點頭回道“嗯,早上沒亮就下山了。”
“嗯,郭大哥,這幾日好生操練他們,主要練下大伙的膽氣,以免劫糧時膽怯,露出破綻。”李享看了眼郭威說道
“統領思慮周全,放心好了,不說叫他們各個似虎,但至少是群狼。”郭威應諾道
孫老道瞧出李享找郭威有話說,仰脖把湯喝凈,吧唧下嘴,笑道“這肉湯滋味真是美,解了老道我多日的饞,不行,再去喝它一碗。”
“哈哈”李享被孫老道頑童似的模樣逗的哈哈大笑
待孫老道走遠后,郭威看著老道背影,又看了眼四周歡快的眾人,感嘆道“往日大伙死氣沉沉的,統領一來,都有了生氣。”
“無論多大困境,人一旦失去希望,自然就沒了生氣,漸漸滅亡。”李享言道
“不錯,不過還是多虧了統領,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不瞞郭大哥,我自己心里也沒譜,不過我不會向命運低頭,更不會窩囊等死,只要踏出一步就有希望,而且希望會隨著我們的步伐越走越大,即便某一天倒下了,那也是死的轟轟烈烈。”李享目光透著無比堅定,沉聲說道
“壯哉,統領此言,真乃大丈夫!屬下以湯代酒,敬統領一碗。”郭威滿心敬服的舉碗嘆道
“干”二人將湯一口喝下
李享抹了下湯漬,低聲問道“我觀郭大哥氣宇不凡,不似邊軍那般簡單。”
對于李享如此直白的打探自家底細,郭威不但沒有心生反感,反而更覺得李享磊落,深深嘆了口氣,言道“既然統領問起,自然無甚可瞞的,我祖上是武定侯郭英,我家這一脈在祖父那一輩便沒落了,憑借祖上余蔭和軍功,當了個試百戶,因上官強擄民女,我出手阻攔,失手將其打死,然后流落江湖,路過此地時被老道收留,哎,愧對祖上,令祖上蒙羞。”
郭英是誰?那可是明初開國元勛,朱元璋宿衛親將,勇冠三軍的人物。
李享著實沒想到,郭威是這般出身,“不想郭大哥竟是武定侯后人,郭大哥義施援手,相信祖上有靈不會怪罪的。”
郭威重重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沉默片刻,起身喊道“諸位兄弟,歇息到此,繼續操練。”
李享將碗放到地上,起身擼起袖子,就要下去操練,郭威言道“下午練的是長拳,甚是辛苦,統領也要練?”
他覺得李享扎馬步強身健體就可以了,似乎沒必要再練長拳,畢竟以李享的身份,無需上去拼殺,況且以李享的身板,練了也夠嗆能打過一般士卒。
李享搖頭笑道“練一下總是好的,學點保命的本領,不求殺敵,但求自保,也好減少弟兄們的顧慮。”
“此言甚善”郭威點頭贊道
如此這般,井然有序,按部就班的過了數日,這一天太陽剛落山,派往米脂縣的探子便匆匆趕回廟觀。
李享急忙命人喚來郭威三人,待眾人到齊后,這才問道“他們多少人馬,幾時出的城?”
米脂縣西臨無定河,只有北、東、南三個城門,他們這山頭斜對南門,登高就可觀望的一清二楚,因綏德縣在西南,所以只派了探子去南門守著。
探子年歲不過十五,長得短小精悍,一臉灰土,看不清相貌,不過雙眼炯炯有神,很是干練的抱拳回道“未時三刻出的城,共五十人,十五輛馬車。”
“人不少啊”李三水嘀咕道
李享眉頭一皺,又問道“有多少人攜帶兵刃?”
“據小的判斷,他們都帶了。”
“何以見得?”
探子咧嘴一笑“小的扮作乞兒上前討飯,他們就將俺踹倒在地,便看到那馬車下都藏著刀,俺就沒起來,想著多看幾輛,才看了三輛就被他們趕跑了。”
李享聽完后,眉毛一揚,“這小子膽大心細,還機靈,是個人才啊。”
隨即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孫可望”
李享十分贊賞道“好,你干的不錯,記軍功一件,你可是咱們義軍第一個獲得軍功的,日后好好干,下去領取五兩,不,一斤驢肉,當做犒賞。”
孫可望欣喜不已,當下磕頭謝道“小的多謝統領”
“不必多禮,這是你應得的,下去好生休息。”李享道
待孫可望出殿后,郭威皺眉說道“對方比我們多了一倍,而且兵器齊全,若是一個不好,恐怕兄弟們回不來幾個。”
李享聞言沉聲說道“風險確實很大,不過我心中自有計較,何況此糧志在必得。
不過之前的安排要稍稍變動一下,三水叔不能留下了,你帶著余下所有男丁,多攜帶樹枝,在后遠遠跟隨,若是事不成,令大伙揚塵吶喊,以亂敵心。”
李三水當即起身應道“好,我這就去準備。”
孫老道撫須笑道“此疑兵之計與長坂橋張飛喝退曹軍,同出一轍,當真是妙哉。”
李享同郭威相視一笑,起身說道“莫要夸我,但愿此計用不上才好。”
“是極,是極。”
隨后李享集合人馬,簡單鼓舞了一番士氣后,趁著夜色摸下了山,直奔隴石溝。
隴石溝距米脂縣十七里地,本是一座寺廟,當時知州為了討好魏忠賢,想在轄內立生祠,苦無銀兩,就想出個李代桃僵的法子,命工匠把這寺廟重新整修了一番,搖身一變,成了生祠。
可剛剛修好,折子還沒遞上去,魏黨轟然倒臺,嚇得知州又命人拆了。
木料被附近鄉民偷走,留下一堆青石亂瓦無人管,此事淪為當地笑談,隴石溝也由此得名。
李享率領眾人一夜急行,天還未亮就趕到了隴石溝。
命大伙尋地休息,養精蓄銳,待到天明,放出探子打探消息,李享繼續躺在一塊大青石上呼呼大睡。
眾人可沒李享那般寬心,一個個緊張的握著兵刃,嚴陣以待。
巳時方過,探子匆匆返回,“他們來了,不過二里了。”
李享嘴里叼著一根茅草,點頭表示知道了,繼續翹著二郎腿曬著太陽。
又等了半個多時辰,“吱呀呀”的馬車喧雜聲傳來,一伙粗布短打扮的家丁,趕著糧車緩緩朝這邊走來。
眾人見對面呼啦啦來了那么多人,加上車輛之聲,頓時有些緊張。
郭威不免臉上有些羞色,當初夸下了口,可是還沒打呢,這些人就心生膽怯。
李享卻并未因此惱怒,而是對眾人笑道“大家莫慌,這只是小場面,往后多經歷幾次就習慣了,你們且安心看我的就好。”
眾人聞言心中稍安,同時又有些羞愧,統領年不過二十,又如此文弱,卻絲毫不懼,處之泰然,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卻如此膽怯。
重新鼓起勇氣,挺了挺腰板,一個個兇神惡煞的立在李享四周,眾人士氣陡然攀升。
時刻留意自家兄弟的郭威,不僅暗暗稱奇,統領難不成真是二郎真君轉世?
時間不大,車隊緩緩停靠在官道上,從車隊內走出一個小廝打扮的中年人,后面還跟著一個家丁,看了眼李享這邊,見眾人圍在李享身邊護衛著,猜到這是主事的。
一路小跑來到李享面前,離得近了,暗暗驚訝,只見李享雖長袍素帶,可這相貌生的俊朗非凡,難不成是知州府上的親戚?因為知州的獨子他是見過的。
不敢輕易冒犯,拱手笑道“在下米脂縣師爺陸有名,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李享閉著眼,抬手打了記哈欠,恍若未聞。
陸有名又輕喚了兩聲“公子?”見還沒動靜,不由得看了看站得最近的郭威。
郭威也不敢隨意搭訕,佯裝沒看到,眾人心得話,統領這是干嘛啊?那邊還有一堆人虎視眈眈呢,您老倒是應承啊,難道是臨陣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