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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荒唐,真是荒唐,十足地荒唐,荒唐透頂!

常百川聽過那個矮小猥瑣的南島人說的話以后,滿腦子就只剩下了“荒唐”兩個字了。

偶然進入村子,好心救人性命,結果反而惹禍上身,險些遭人滅口,天底下還有更荒唐的事嗎?

還真有,那就是這幫南島人,這群無證者,敢攻擊職業訓練師這件事本身。

如果說那些以落單的訓練師為目標的強盜是嘯聚山林,勝在跟警察打游擊的話,那這次對二星訓練師的綁架,還堂而皇之大辦婚禮,也未免太囂張了吧?不管怎么說,拐賣人口也只是這些村子私底下偷偷摸摸干的,直接把人綁去做媳婦兒,他們就不怕警察來查?

何況阿離是四星訓練師啊!再無知的人也該明白一個四星訓練師是什么樣的地位吧!他們就不怕遭到報復嗎?

“無知者無畏。”聽了這么荒唐的故事后,常百川覺得只有這句話才能做出解釋了。

“好了,情況大家已經了解了,現在進行任務部署。”杜娟老師站在村長正房的最中央,環視聚集于村長家里的眾人,除了她直屬的由道館訓練師組成的救援隊,眼下趕到李家村的還有包括他們在內的兩個半小組,外加一個半路救起的沈道玉,二十幾個人把這間本來還不算小的房子擠得滿滿當當。下了一夜的暴雨現在雖然小了,但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擠不進正房的人就只好披著雨衣站在院子里淋著,因為杜娟要求所有人在第一時間了解眼下的情況。

“任務目標是以最短的時間營救阿離和菲兒兩人。根據廣末平次郎的說法,阿離的計劃是躲在山頂的洞窟中,但我們無法確定現在他們是否還在那里。以阿離的性格,為求穩妥,他可能在雨勢變小后就離開山洞,所以前往救援的人手必須充足。我決定,留下一名教官和全體學生在李家村,迎接后續趕到的其他小組,向他們解釋情況。其余十二名教官和道館訓練師,全部乘寶可夢飛行前往象山村。大家有什么想說的嗎?”

“有!”

眾人的頭一齊扭了過來,熾熱的目光把還在發愣的常百川嚇了一跳,他連忙向旁邊轉頭,見亞莎高高舉起了手,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對杜娟說:“我也申請去象山村!”

“你?太危險!”杜娟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然而亞莎卻寸步不讓,她紅著臉說:“如果老師您不同意,我就只有私自行動了,這樣只會更危險。”

“我會給你處分的。”

“無所謂!”

看著亞莎通紅的眼睛,看著她眼睛中堅定的光芒,常百川心里頭酸溜溜的。阿離呀阿離,你好福氣,有個妹子擔心你,連受處分都不怕!他搖搖頭,在心里感慨一番,聽到杜娟的語氣已經軟了下來:“你連會飛翔的寶可夢都沒有……”

常百川在心里頻頻點頭,哪知亞莎一把拽住自己的肩膀,把自己往上拉了拉。瘦小的女孩當然提不動二百斤的大胖子,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常百川身上,只聽亞莎說:“老常,把你的熱帶龍借我。”

“我的熱帶龍?”常百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喃喃說著:“借你了它也不聽你的呀!”

“那就咱倆一塊去!”

“不是,我……”常百川剛想反對,就對上了亞莎著火似的目光,他覺得自己就在被這烈焰燒灼著,一時間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微微點了幾下頭。他清楚,如果不這么做,自己肯定要被這個女孩恨一輩子。

杜娟看看手表,終于對這過家家一樣的鬧劇不耐煩了,她說:“事不宜遲,亞莎,你就和常百川一起來。現在我命令,救援人員重編為第一小隊,由我任隊長,出云研,你帶著廣末平次郎進行領航。留守人員重編為第二小隊,由孫教官為隊長。各隊立刻檢查武器裝備,食物和藥品,確保無線電通訊,準備前往象山村。”

常百川迷迷糊糊地跟著眾人一起標定地圖,對表,檢查武器彈藥。“可能會打起來。”亞莎跟他互相檢查背帶時小聲說著,她這么說的原因常百川很清楚,杜娟剛剛又發下來一個基數的手槍子彈,看這架勢不像是去救人,倒像是準備打仗。

“那你還上趕著去!”常百川白了她一眼,現在木已成舟,他也就敢過過嘴癮了。

亞莎在他背后,幫他穿上戰術背心,聽了常百川的話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謝謝你。”

常百川這時候真想說一句“我可不想被發好人卡。”可他說不出來,他不是阿離,學不來那種在緊張地要死的關頭,還能說笑話的勁頭。他當然知道女孩子很吃這套,但他就是開不了口,因為此刻常百川真的是緊張地要吐出來了。

“你就不害怕嗎?”準備完畢,常百川抓著熱帶龍的脖子,感受著亞莎的胳膊環抱在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上。熱帶龍四翅扇動,四足蹬地,一聲長嘯,便騰空而起。兩個人的重量讓它有些失去平衡,費力扇了幾下翅膀,才能懸停在空中。

雨勢小了很多,淅淅瀝瀝地淋在臉上,已經沒有了暴雨的刺骨寒冷。能見度不高,薄霧在空氣中彌散,胸前的無線電里傳來出云研的聲音:“館主,第一小隊集合完畢,請指示。”

“報告風向,濕度,氣壓。”

常百川費力地維持著平衡,急得滿頭是汗,他知道杜娟救人心切,哪怕氣象條件不適宜飛行,哪怕現在仍然是傾盆大雨,她也肯定會冒險前去,只是不太可能同意他們兩個跟著。就在他心里轉過這些念頭時,突然聽到背后女孩的說話聲:“我其實蠻害怕的。”

無線電里傳來前進方向的參數,然后一聲“出發”,最前面出云研的泥偶巨人已經沒了蹤影。熱帶龍的飛行速度并不快,遠遠跟不上泥偶巨人和杜娟的化石翼龍,常百川喂它吃了一瓶速度強化劑才勉強不被落下,哪還有空跟身后的女孩聊天?然而亞莎卻完全看不懂情況地說著:“爺爺以前就說過,窮山惡水出刁民,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話都是這么說的……抓好!別動!”亞莎好像想拿什么東西,熱帶龍姿勢不穩,在空中猛地搖晃一下,嚇得常百川出了一身冷汗。就在他想回頭批評亞莎幾句時,對方已經將一顆天青色的寶石遞到自己面前,說:“飛行寶石,給。”

常百川接過這塊小小的石頭,八心切割使它僅僅拿在手里就能閃出光來,只消看上一眼,常百川就認定,這枚飛行寶石一定品相上乘,他猶豫道:“這么貴的東西,現在用了,不好吧?”

“貴什么呀,量產貨!”

得,浪費感情了。常百川騰出另一只手,兩手用力一拍,把這塊晶瑩剔透的寶石拍得粉碎,粉末灑在熱帶龍頭上。這只大蜥蜴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一下子來了精神,四只巨翅猛地一揮,速度眼見著快了起來,漸漸都要追上了杜娟的化石翼龍。

“用飛翔載人時光吃速度強化還不行,這是技能,得捏寶石,要是有銳利鳥嘴就更好了。”

“想不到你對飛行系也這么了解。”速度一提上來,就更容易保持平衡了,常百川心里也輕松了許多,這才有心思跟亞莎聊起來:“你不是專攻火系的嗎?”

亞莎的爺爺是火系天王,她也將火系作為自己的主要培養方向。如果單從對戰的角度來看,專精某一屬性很容易被人針對,這也就是為什么普通的訓練師往往會用一支復合屬性的隊伍進行對戰,但從聯盟大會幾十年來的經驗看,往往專精某種屬性的訓練師更容易取得好名次,這是因為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將一種屬性融會貫通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別說十八種屬性。除了少數天才,沒有人能精通所有類型寶可夢的培養、訓練和隊伍配置,而且也沒有必要,人生又不是只有聯盟大會。眼下流行的所謂的復合隊伍,其實往往也就是個死套路,真要是被人針對上,可能輸得比單屬性還慘。基于這個理由,常百川將精力放在相對容易培養的草系上,因此對飛翔這一技能的了解也僅限于能帶人飛行而已。

“娜琪姐教的啦,她總說不管專精哪個屬性,這點基本常識還是要知道的。”

“娜琪?是茵郁市的道館主東云娜琪?”

“嗯,娜琪姐是釜炎人,以前還拜過我爺爺為師呢。”

這常百川是真想不到,他專攻草系,茵郁的飛行系道館對他來說難度太大,他準備放到倒數第二個去挑戰——最后一個自然是對他而言最難的釜炎道館。不過哪怕真到了研究娜琪的戰斗風格的時候,他也不可能關心這位被稱為“信風使”的美女館主究竟是何方人士。

“哎,我們釜炎那個地方你也知道,煙突山腹地,說是中部的核心城市,其實經濟全靠溫泉旅游撐著。除了釜炎鎮,其他沒溫泉的地方都窮的叮當響,隔三差五就有土匪冒出來。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印象最深的事情,是有一回土匪居然打到釜炎的市區了!隔著護城河往城區里放了幾個技能,然后揚長而去。”

聽得常百川目瞪口呆,他愣了半天才說:“你們那兒土匪這么猖獗嗎?敢攻打城市,就不怕警察嗎?”

“警察能有什么用?”亞莎呵呵笑了幾聲,說道:“釜炎的稅收幾乎全靠旅游,下面的鄉鎮基本沒收入,警察能保住城市就不錯了,指望他們剿匪?呵呵!”

“這種情況行政院不管嗎?”

“管啊,一有風吹草動,附近軍隊就動了。不過我說實話,這軍隊還不如不動呢。”

“怎么說?”

“有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匪過如梳,兵過如篦。結果土匪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凈把我們當韭菜割了。”

“那你們怎么辦?總不能放著土匪不管吧!”

“當然不能,我們又不傻,別忘了釜炎可是有道館的,這可不是擺設。我們以道館訓練師為核心,把釜炎鎮的警察、消防、護林等機構組織起來,由道館主統一指揮,由鎮長直接撥款和領導,一出匪警就統一行動,打破警察在行政區劃上的限制。效果還不錯,反正這么些年也沒再有過讓土匪打進城市里的事了。”

常百川聽得滿頭冒汗,心想這幫人膽子真是大,試探著問亞莎:“你說的這個統一組織,好像是不合法的吧?”

哪知亞莎居然大大方方地點頭了,她說:“肯定不合法啊,把整個城市的武裝力量組織在一起,還有專門的撥款,這么大的權力還沒有監督,怎么可能合法?”

“那你們……”

“沒辦法呀!單靠警察已經應付不了土匪了,靠軍隊情況只能更糟,我們能怎么辦?”亞莎抓著常百川的背帶,調整了一下坐姿,能清楚地聽到她嘆了口氣,繼續說:“好在豐緣行政院對這種情況也是默認了,畢竟讓土匪攻進城市,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打臉了,每出現一次就得有一大批人烏紗帽落地。當然上面也不是一點戒心都沒有,派了專員審查撥款的流向,還在釜炎專門設了個保安局的辦事處。”

“唉,怎么會這樣啊……”常百川聽到了令人無比震驚的另一個世界的故事,也跟著亞莎一再嘆氣,更讓他難過的是,這個所謂的“另一個世界”就在這片大陸上,就在這高聳的煙突山的另一頭。

“窮的唄。”亞莎倒是見怪不怪的樣子,她說:“我以前總以為就我們那兒土匪猖獗,現在看阿離這事兒啊,凡是窮山惡水都一樣!”

常百川聽了亞莎的說法,心中的不解越來越多,問道:“現在經濟形勢這么好,隨便干點什么都能賺錢,怎么還會有窮到要當土匪的人?”

“那你怎么想?”

“要我看啊,這幫南島人是又懶又蠢,心眼還壞,正經行當不做,才會干這種殺人越貨,打家劫舍的勾當!”

亞莎呵呵一笑,說:“我們那兒的土匪可不光是南島人。”

“所有窮鬼都一個樣。你看那個帶路的廣末平次郎,不就是盯上了阿離許諾的報酬嗎?還得杜娟老師先給他錢他才肯帶路。要我看,他以前在村里肯定就是那種好吃懶做,見利忘義的人,給點小錢輕易就背叛了。”

“不過得虧他背叛。”

“那倒是,要不然咱到現在還不知道阿離的事呢!”

暴雨已經停了,坐在熱帶龍寬闊的背上,聽著耳邊呼嘯的風聲,空氣里漂浮的霧氣拍打在臉上,在護目鏡上留下一道道水痕。身下的景色飛快后退,太陽遲遲不肯從云層里鉆出來,常百川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亞莎聊著天,歷數釜炎鎮的土匪或是橙華森林的強盜的罪惡,心情也漸漸放松下來。按亞莎的說法,土匪的戰斗水平其實很差,一對一根本打不過職業訓練師,因此往往選擇偷襲、詐騙和圍攻等方法,現在杜娟帶了十五個人來,又有充足的武器彈藥,象山村那群南島人就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得在襲擊他們之前多掂量掂量。唯一令人擔心的是,萬一阿離已經離開那個山洞了,他們勢必要分散開找人,到時候就得小心黑槍了。

隨著胸前無線電里傳來出云研的聲音,兩人的聊天也戛然而止,常百川聽到出云研用頗為驚訝的語氣報告道:“前方發現……狩獵鳳蝶一只……小彩旗?”

這一聲“小彩旗”讓眾人都來了精神,常百川抻長了脖子向前望去,只見前面好遠有個小黑點向他們飛來,近了,近了,徑直向杜娟撲去,當真是一只狩獵鳳蝶。它歡脫地圍繞著杜娟轉了幾圈,順著杜娟的手指又朝來路飛去。

“好消息啊!”小彩旗來引路,就能順利找到阿離的位置了,今天的任務就能簡單地完成了,常百川激動地想搓搓手,卻聽到亞莎遲疑著說:“真的是好消息嗎?”

“什么意思?”

“蝶類并沒有很強的找人能力,如果不是在空中碰上了我們,小彩旗又該往哪找人呢?阿離把小彩旗放出來,其實是冒著小彩旗找不到我們,甚至丟失它的風險。這說明,阿離已經,窮途末路了……”

常百川半張著嘴,意識到亞莎說的一點不錯,阿離的情況很遭,他只能賭在一個渺茫的希望上,倘若事情還有一絲轉機,他就絕不會這么干。這些想法一閃過,就讓常百川手心里聚滿了汗,他在大腿上狠狠地擦掉了汗水,聽到無線電里傳來了杜娟的指示:“全體,全速前進!”

只見最前方領航的泥偶巨人像火箭一樣從腰間噴出一團白煙,速度一下子提升了一大截,緊隨其后的是化石翼龍,這頭來自遠古的石頭巨獸長嘯一聲,唰地飛了出去,輕易就追上了泥偶巨人。常百川的身邊,其他道館訓練師的寶可夢也紛紛開始加速,眼見著一個個從自己身邊飛過,他被身后的亞莎催促,也是心急如焚,但他們其實早就全速前進了,還是用了一瓶速度強化和一顆飛行寶石的極限速度。常百川只能咬著牙向杜娟報告他們跟不上大部隊,請求杜娟給他們反饋位置。

這里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出云研沒多久就傳來了一聲“到了”,泥偶巨人的身影就又出現在望遠鏡的鏡頭里。飛行小隊懸停在空中整隊時,兩人才姍姍來遲。常百川探頭俯視,下方密林之中一條彎彎的小河清晰可見,從東北轉向西北,就在小河包饒出的河漫灘上,一個小小的村落映入眼簾,炊煙裊裊升起,雞犬之聲相聞。南方一河之外,是一片片砍伐了雨林后開墾的田地,北邊梯田延伸到山上,中間垮下去一大片,是滑坡后的痕跡。芝麻一樣渺小的人們從村莊的各種房屋里鉆出來,匯聚成群,成了黑色的浪潮,向北方拍去,看這架勢,是在搶修暴雨中滑坡的梯田。

“北方山頂,跟我來。”泥偶巨人再次動了起來,掠過行走在田壟上的人們,呼嘯著飛過去。人們漸漸有抬起頭來的,對著天上飛過的巨獸指指點點,有的人甚至放下了手里的鋤頭鏟子,呆呆地仰頭望著。沒幾分鐘,飛行小隊就攀上了山頂,無線電里又傳來一句:“我先下去看看。”泥偶巨人就噴著氣緩緩降落。緊接著,杜娟的化石翼龍也急停在地面上,驚起了一群鳥雀。

“安全確認,可以降落。”出云研收起了泥偶巨人,向空中的眾人招手,指引他們一個一個落地。

腳踏在大地上的一瞬間,常百川覺得有些腿軟,險些站不住。他抬頭望去,前方兩棵巨大的榕樹如門神般挺立,樹蔭里簡易的帳篷若隱若現。抽出手槍隨著教官們上前,被雨水沖得七零八落的棚子映入眼簾,地上甚至還有半埋在土里的鍋碗瓢盆。山壁上有一個大洞,一人高,兩人并排寬,洞口被植物的根系封堵,仔細一看洞前的地上,竟然撒滿了毒菱!

聽杜娟一邊走一邊大喊著:“誰來把毒菱清一下!”常百川自告奮勇上前,對自己的熱帶龍命令道:“歐文,清除濃霧。”熱帶龍扇動著翅膀,狂風轉眼就把毒菱吹得干干凈凈。

“你們別過來。”如此命令著,杜娟舉槍上前,又抽刀奮力砍斷了擋在洞口的根莖,就在她快要清出一個能通人的縫隙時,洞里傳出一聲大喊:“別動!后退!我要開槍了!”

“菲兒?菲兒,是你嗎?我是杜娟!”

“杜娟老師?”菲兒那只名叫小妞的卷卷耳從洞里蹦了出來,沒過多久,封堵洞口的根系盡數散了,常百川隨著眾人沖進那個昏暗的山洞里,手電將狹小的洞穴照得明如白晝,看到眼前這一幕,他愣住了。

少女虛弱地跪坐在地上,一只手緊緊抓著阿離那只狩獵用的手槍,另一只手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縫間夾著長長的大威力子彈。她低著頭,嗚嗚地哭著,渾身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栗色的長發簡單盤著,濕噠噠地滴出水來,迷彩短袖的下擺被撕裂,裂口直至胸圍,露出了女孩光滑似乳的皮膚。背帶隨意仍在一邊,似乎有些損壞,上面掛著的東西也盡數取下,頭盔就放在已經熄滅的火堆旁邊,頂面燒得黑乎乎的,里面還有一半水。阿離平趴在一旁,上身赤裸著,用兩人的上衣簡單做出的三角巾綁在他的肩上,背上那條長長的傷口仍在滲血。他雙目緊閉,眼圈發黑,面色蒼白,呼吸也非常急促。

亞莎尖叫著撲上前,卻被前面不知什么人給推了回來,山洞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別礙事!”“快出去!”“醫生呢?急救箱呢?”只聽菲兒抹著眼淚,哭喊著:“他失血太嚴重了,快輸液!”

隨隊的醫生正在拎著急救箱沖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指揮著:“你們拿擔架來,把他抬出去,這里太暗了!”

逼仄的山洞里一片混亂,常百川的大腦也一片空白,他只感覺到有個嬌小的身軀撞了自己一下,力量大到把他都撞得后退了半步,一回頭,只能看到杜娟低著頭跑出洞口的背影。

“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會傷成這樣?”出云研的聲音猶如隔著一層薄霧傳來,回答他的菲兒更像是遠在天邊:“我們被卷進滑坡里了,阿離為了保護我……”

常百川隨著擔架走出了山洞,剛剛還覺得天陰得很,現在刺眼的陽光已經讓他無法適應,他瞇起眼睛,感到腳底軟綿綿的。想象著身處地動山搖的巨大崩潰中,用脊背為女孩擋下鋒利的落石,常百川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整條脊椎都仿佛觸電了一般緊張地生疼。他搖了搖頭,盡力不去想那些迎面飛來的巨石,目光落在了背對著眾人低聲啜泣的杜娟身上。

嬌小的身材如同少女,在啜泣的顫抖中越發柔弱和無助,小巧精致的臉龐潸然淚下,死死地咬著手指,用手掌捂著嘴,拼盡全力才不發出聲音。常百川突然發現,這位凌厲嚴苛的石心夫人,在此刻竟然哭得像個孩子。

所有人一定都注意到了躲在角落的杜娟,可是沒有人敢上前,常百川不知道,如果這個時候出言安慰杜娟,會發生什么事。事實上,哪怕真的讓他去安慰,他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就這樣吧。”“讓她自己待一會兒。”“心里肯定不好受。”倘若現在去問教官們,他們一定會這樣說,無可奈何,而又無能為力。

對阿離的急救仍在緊張地進行,出云研決定先把直升機叫到李家村待命,然后直接把阿離送到最近的凌新鎮的醫院,這是目前看來最快的方案。計劃報告給杜娟時,這位石心夫人已經平靜了下來,她抹干了眼淚,用力在嘴角擠出來一個笑容,聲音輕輕的,卻又有某種堅決的東西在里頭:“你決定吧,研哥,阿離就拜托你照顧了。”

常百川有些不明白杜娟的意思,他看到杜娟的身板重新挺直了,臉上的淚水擦干后,眼眶紅紅的,兩只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他能清楚地看到,杜娟的眼睛里有一團火,那是能燒毀一切的,熊熊的怒火。

“你要干什么?”

“我去,滅了他們。”

精致的臉蛋上笑容平淡如水,語氣更是平靜如一汪深潭,她大踏步向化石翼龍走去,一邊走一邊抽出了自己的手槍,聲音微微高了些,喊道:“誰都不許跟過來!這是命令!”

“你瘋了嗎!”出云研的聲音都變了調,上前一步拉住杜娟的手腕,“這已經不是正當防衛了,你想坐牢嗎?”一邊說著,一邊試圖奪下杜娟的手槍。

“無所謂!”尖叫般的喊聲讓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杜娟一反手,竟將槍口對準了出云研!這一刻,她就像一條被憤怒吞噬了理智的巨龍,為了保護自己瀕死的幼崽,不惜將復仇的火焰傾瀉在大地上,燒毀視野之中所能看到的一切。

“誰敢傷害阿離,我就宰了誰!”

“杜娟,杜娟,你冷靜一下。”出云研舉著雙手,嘴唇同樣發抖。誰也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杜娟,如此瘋狂,瘋狂到不顧一切的杜娟。她真的會開槍,如果出云研繼續阻攔她的話,她真的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常百川對這件事是如此地確信,確信到仿佛已經看到了杜娟扣下扳機,聽到了砰地一聲巨響。

“我再說一遍,誰都不準跟來,這是命令!”她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后退,化石翼龍就在幾步之外,靜靜地趴在地上,等待著主人的命令。杜娟的手摸在它寬闊而堅硬的頭上,說:“我走以后,由出云研帶隊,負責將阿離安全送往醫院。研哥,阿離就交給你了。”

出云研緩緩地點著頭,慢慢放下了手,他盯著杜娟的眼睛,說道:“交給我了……杜娟,你想讓阿離以后怎么看你?一個殺人犯嗎?”

“我不會坐牢的,我只是正當防衛。”真奇怪,眼下的情況怎么可能被判為正當防衛?“我在運用訓練師的無限防衛權,阿離的生命直到此時都在受到威脅。”

“你覺得阿離會信嗎?這番話是說給法官和陪審團聽的,不是說給我們聽的!”

杜娟沉默了,眼簾低垂,輕輕咬著嘴唇,出云研攻勢不停,繼續道:“要是讓阿離知道,他最親近,最尊敬的姐姐,是一個沖動的,喪失理智的殺人魔頭,只會濫用她那點兒特權,他會怎么想?他還能一如既往地叫你‘杜娟姐’嗎?”

“你不懂,你不懂……”

“我不懂?來,你問問這里的大家,你問問兩個學生,來,常百川,亞莎,說說阿離平時最討厭哪種人,是不是為老不尊,為富不仁?是不是媚上欺下,有了芝麻大點兒權力就想著在別人頭上作威作福?是不是你現在干的事情,拿著無限防衛權泄私憤!”

“我……”

“你就是在泄私憤,對不對?別拿著阿離當擋箭牌!”

“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弟弟被人欺負了,當姐姐的就要打回去?杜娟,你就算把阿離還當個孩子,也不該把你自己,和在場所有人都當傻子!你就不想聽聽阿離的意見嗎?你就不想知道他準備怎么解決這件事嗎?你為什么不能忍一忍?杜娟,等阿離醒了,等他傷好了,他想要報復,我們大可以拿著證據,帶著警察,光明正大地來報復,你急什么?”

“杜娟,想想阿離,他醒來時你不在身邊,你在警察局里,他得多傷心啊!”

杜娟終于如斷線的木偶一般,扔掉了槍,癱軟地跪坐在地上,摟著化石翼龍的脖子,嗚嗚地哭了。她放聲地哭著,不再有半點忍耐地,嚎啕大哭,哭聲回蕩在林間,幾如野獸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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