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精靈寶可夢之聯盟往事
- 引子2020
- 4530字
- 2020-01-19 18:00:00
根本就不是他的同學。阿離靠近了才發現,那個被猿群圍攻的倒霉蛋他壓根就沒見過。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穿著一件根本不適合在森林中活動的花襯衫,簡直不要再明顯了;而且這件襯衫也破了,胳膊上、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劃傷的口子,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讓人以為他是從河里爬上來的。他臉上還戴著一副眼鏡,不過從望遠鏡里看,一個鏡片明顯已經碎了,也不知是不是逃難時的小驚喜。
耐著性子再一看,這家伙顯然不熟悉過動猿的習性,逃跑也毫無章法,過動猿是很聰明的寶可夢,圍攻敵人時首先會派出體格較健壯的作先鋒,若能將對方拖入頹勢,其余的就會一擁而上,將敵人分而食之。然而就因為過動猿太過聰明了,聰明到能理解形勢,如果派出的挑戰者很輕易就被打敗,猿群的信念就會動搖,若之后派出的替補也被打敗,整個群體的軍心會迅速瓦解,甚至于稍有風吹草動就會一哄而散。而以一個成年人的體型,只要有簡單的武器,哪怕是木棍石頭,在單挑時打敗一兩只過動猿都不在話下。而當崩潰的過動猿在首領面前重新整隊時,它們的對手早就已經無影無蹤了。
所以除非點背到家碰上了請假王,否則在面對過動猿時絕不能轉身逃跑——人在叢林中的速度不可能比得上這些野獸,更不能像現在這哥們兒一樣背靠著石頭抱頭痛哭。越求饒,越膽怯,對方就會越兇殘,只有展露肌肉,才能贏得一線生機。
不過這哥們兒的裝備也是丟得夠徹底的,渾身上下一件像樣的武器都沒有,更別說寶可夢了,不然恐怕也不至于這么狼狽。阿離的耳邊傳來尖叫聲,第一只過動猿的攻擊已經開始了,看舉動還只是試探性的抓撓,用不了多久整群就會一擁而上,把他生吞活剝。阿離扳下手槍擊錘,舉槍瞄準,運氣真好,所有過動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人身上,沒有望向自己這邊的。
“小彩旗,準備?!?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林間擴散開來,驚起方圓幾里之內不知多少鳥獸。那只過動猿的腦袋被這一槍削去大半,尸體直挺挺地向后飛了出去,猿群間彌散著可怕的沉默,然后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最前面的過動猿反應最快,裹挾著后面腦子慢半拍的爭先恐后四散逃走。沒過一會兒,四周剩下的活物就只有阿離和被噴了一臉血,呆呆地蹲著的倒霉蛋了。
“行了,沒事了,它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阿離換上新的子彈,又指示小彩旗巡視周圍,這才收起槍,伸手拉起仍保持著抱頭蹲姿的家伙,“你是旅行的訓練師嗎?怎么什么裝備都沒有?還穿著這么一身?”
“啊,啊……?。俊?
這哥們兒雙手抱頭,嘴唇抖個不停,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就是說不出半句有意義的話來。
“完了,嚇傻了?!卑㈦x扶著他坐在樹下避雨,從腰包里取出繃帶和消毒水,開始包扎他的傷口。胳膊上有兩道傷口很深,是被過動猿抓的,傷及了動脈,血像小溪一樣流出來,沒一會兒就把填壓的紗布浸透了,阿離只好心疼地給他打了一支腎上腺素-普魯卡因混合止血針。一邊用加壓繃帶包扎時,阿離一邊嘀咕著:“腎上腺素我一共只有兩支,這是保命用的東西,這個人情你可得還我?!?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到了阿離的話,這哥們兒居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沒給人半點準備的時間,兩行眼淚就和著鼻涕一起如開閘瀉水一樣奔流而出,嚎啕的哭聲混合著唾沫傾瀉而下,把他早被雨水洗刷過的臉頰再清洗了一遍。阿離雙手仍握在繃帶的兩端上,一時間竟以為是自己包得太緊。直到把他胳膊上的傷口一一包扎完畢,阿離才確認眼前這個淚流不止的年輕男子可謂是悲從中來。
不管怎么說,眼下也沒有給他細細品味哀愁的時間,急救的耗時比想象中久,剛剛一哄而散的過動猿也可能會卷土重來,到時候若再迎上請假王可就不是說笑了。
阿離收好了自己的裝備,扶著他站了起來。對方兩腿仍在發抖,軟踏踏的沒什么力氣,阿離只好摻起他一條胳膊,幾乎背著他往前走,又搖頭直嘆:“你這心理素質也太差了吧!”
“對不起……”
聲音幾不可聞,但這微弱的道歉聲仍被阿離捕捉到了,他輕笑一聲:“呵,我還以為你準備就這么賴下去呢!”
“對不起……”
“能自己走了嗎?能自己走就使點勁兒!”
肩上的負擔輕了不少,阿離長吁了一口氣,抬起手擦擦額頭上的汗珠,聽到對方又說了一句“謝謝”,心中不免升起了幾分撥云見日之感,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你也用不著謝,出門在外,互相幫忙是應該的。我叫陳離,四星訓練師,你叫我阿離就行?!?
“四星訓練師?”對方喃喃著重復了一遍,似乎沒有意識到這是自報家門的時候,阿離只好提醒:“還不知道你怎么稱呼?”
“沈道玉?!?
阿離見他并不說出訓練師級別,以為是對方聽了自己四星的身份,不愿被小瞧,心中琢磨著他大概也就是個業余訓練師,便不再多問,把話題轉向他處:“在旅行?為什么穿著這么一身就進林子了?你的裝備呢?”
沈道玉躲著阿離的視線,低頭不語,滿臉一副有苦難言的表情,阿離試探著問:“別是遭了強盜?”見他臉上不置可否,也不知自己猜中了沒有。
“我……對不起……”憋了半天,這個自稱沈道玉的男人終于開口,說出來的話唬得阿離一愣:“我想不起來了。”
“什么?”
“我一醒來就是在河邊,之前的事情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阿離驚得張大了嘴,連腳步都停了下來,只聽沈道玉接著說:“我其實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渾身上下就這么個東西……”他別扭地擰著身子用左手去掏右邊的口袋,拿出了一張暗紅色的小卡片??ㄆ呀洷凰莅l,表層的塑料膜脫落下大半,但仍能清楚地看到在暗紅的底色中,以白色線條描繪著一個精靈球。
阿離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也看不出它和普通的業余訓練師證有什么不同,這張證件的主人滿臉狐疑地看著自己,問出了一句讓阿離大跌眼鏡的話:“這是什么東西?身份證嗎?”
阿離琢磨了半天,竟不知該怎么回答,說出一個“是”字很容易,但他還是拍了拍沈道玉的肩膀,嘆了口氣:“你這失憶得夠徹底的?!?
“行,我帶他回去?!卑㈦x關掉了無線電,并沒有管沈道玉殷切期待的目光,而是展開地圖皺眉思索了起來,地圖上密密麻麻標滿了記號,若非經過訓練,絕難看懂。
當然阿離并不顧忌讓這個自稱沈道玉的家伙看到地圖,他甚至主動地把地圖拿到對方眼前,但沈道玉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讓他打消了一起討論的念頭。對旅行訓練師而言,讀圖該是基本能力,看不懂地圖便寸步難行。難道這個沈道玉不是旅行的訓練師?還是說他是個從沒接受過專業訓練的泥腿子?在阿離的印象中,這些以業余訓練師和無證者為主的野路子一般都沿著大路旅行,絕少有能走到橙華森林這種地方的人——專業訓練帶來的差異不是所謂經驗能輕易彌補的,何況他們的經驗也不見得有多正確。
如果這個沈道玉當真是個野路子,那他無疑就是那絕少之外,萬中無一的幸運兒。本來這種事只要稍微問問就能一清二楚,但沈道玉一口咬定自己失憶了,把所有事忘得干干凈凈,就讓阿離有些無從下手了。
會不會有強盜的可能?會不會是南島人?但不管強盜還是土著,會有什么都不帶就跑出來打家劫舍的嗎?阿離反復檢查過沈道玉的訓練師證,證件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業余訓練師”,“漢族”等字樣,看訓練師編號又不像是偽造的。再說,這荒郊野嶺的,偽造證件又有什么用?
這些心思在阿離腦袋里轉了一圈又一圈,隨著他從地圖上確定好返回的路線而越來越混亂,這下阿離也沒了主意。出云研的意思是先帶回去再說,總不能真的把一個可能的遇險者留在叢林里,只是帶回的路上要多留意對方的舉動——不用說阿離也自然明白。不管沈道玉表現得再怎么奇怪,最大的可能還是遭遇強盜后被洗劫一空的旅行訓練師。
“可是你這失憶……哎,我雖然不是醫生,但也能發現問題:有連常識都忘個精光的嗎?”回應阿離的只有一臉無奈地苦笑,更讓阿離絕望的是,他想不通這個男人撒謊的理由。
“問這里是哪你不知道就算了,但你也不能不知道豐緣的首府是彩幽吧?更奇怪的是,為什么你還對寶可夢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你連請假王的特性是懶惰都知道?!?
“玩過寶石版的都知道……”
“什么?”
又低下頭不說話了。
他肯定有什么事瞞著自己,阿離對這一點深信不疑。但阿離又實在想不通他為什么要撒一個這么蠢的謊,哪怕編一編自己的經歷也比現在這樣要好吧?
“沈先生啊,我想咱們還是應該開誠布公地說話。你看,我幫你趕跑了過動猿,還幫你包扎傷口,我連唯二的腎上腺素都給你用了,現在還要帶你回我們的營地,我做了這么多事,總不能像個壞人吧?你說是嗎?”
“救命之恩,你怎么會是壞人呢!”
“對吧,我還給你看了我的訓練師證,四星訓練師,陳離,正經的職業訓練師,你還有什么顧慮呢?”阿離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這沈道玉被搶劫后對任何人都小心起來。這無可厚非,只是有點兒蠢而已。
“不,我不是顧慮,但是真的想不起來了,我只有一點兒模糊的印象……”
“很好,這是咱們敞開心扉的第一步?!卑㈦x覺得這半天的口舌總算沒有白費,長吁一口氣?!皝碚f說,什么樣的模糊印象?”
“飛機?!?
阿離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豐緣的每座城市都有機場,這說明不了什么,但開了個好頭。
“爆炸了……”
阿離臉上溫馨的笑容漸漸凝固了,他用力維持著嘴角上揚的角度,以免露出一臉兇相,饒是如此,也已經把對方嚇了一跳。
“你在耍我嗎?”
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一個大老爺們兒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是真的,我現在腦袋里只記得這個爆炸的場面,我發誓!”
阿離又不能撬開他的腦子看看他在想啥,沈道玉的發誓對他沒有半點兒吸引力,他有幾分死心地問道:“哪架飛機爆炸了?去哪的?”
“不記得了?!?
“爆炸時你在哪?”
“飛機里?!?
“你確定?”阿離怎么也沒法相信這是一個空難的幸存者,就不提他身上根本沒有任何爆炸的灼傷,單說如果真有飛機空難掉到橙華森林里了,那么大的動靜他們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應該是吧,我記得是在回家的飛機上……”
“什么時候的事?”
“冬,冬天吧……很冷……”
“這不是扯淡嗎?豐緣現在二十多度你跟我說很冷?”再說豐緣也沒有冬天??!
“對不起?!?
“算了算了,繼續。你是在回家的飛機上出事的?”
沈道玉緊鎖著眉頭,一臉使不出勁兒的難過表情,就好像準備用力把記憶從大腦的泥潭深處拔出來一樣。沒多久,他宣告失?。骸拔彝思亦l是哪里了?!?
阿離都替他著急,因為這是一個有答案的問題,在他的訓練師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籍貫:橙華市。
“有沙灘,有海水,有海風吹來的味道,又咸又腥,很清涼……”
當阿離感到對方落后了幾步,轉頭確認時,他猛地發現這個身高一米八的健壯男子竟已淚流滿面,正在無聲地哭泣。他不能確認是不是自己的態度過于傷人,一時間心里也軟了下來。是啊,有誰忘了自己的故鄉,心里還能好受呢?如果有一天他忘記了卡那茲,忘記了自己在這里所經歷的一切,大概也會如沈道玉這般,悲從中來,痛哭一場吧!
“好了好了,我很抱歉,你的遭遇讓我心里也很難受。我相信你,也愿意幫你回到家鄉……”
“真的?”他抹干眼淚,又一次搖頭:“可是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沒關系,你想不起來也沒關系,只要有訓練師證……不,不用訓練師證,只要你的指紋就行,只要在寶可夢中心查一下就行,很容易就能找到你家的。”
欣喜若狂,手足無措,這大概是形容現在的沈道玉最好的詞。想表達感謝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想表現高興又不知道該做什么表情,想要激動地擁抱或是握手可又怕顯得輕薄無禮,結果就只能呆呆地杵在那兒,束手又束腳,嘴里一個勁兒地說著“謝謝”,從阿離的角度來看,這個幫他回家的承諾反倒比從過動猿手里救下一命對他的觸動更大。
阿離突然感覺這家伙有點兒可憐,用常識已經無法理解他的想法了,或許回去后該給他介紹個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