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黃永秋上山養病
- 三月桐子花
- 蔡垣
- 5278字
- 2020-03-10 16:25:43
到了老何家,譚師傅看了老何的房子,他贊美有加?!皇恰K詈筮€是指出了不足之處,他說:‘這屋基再高一點兒、就更好了,房子在這山坳里,遇到大雨,房前屋后都是水,要在屋后挖溝排水’。
停了一會,他繼續指出不足之處,他說:‘柱子下的墊柱石,大小不一,形狀各異,做工也粗糙,沒有細鑿。門前的保坎,用石片砌也可以,如果用條石砌,不知多好,??簿拖裼玫肚械亩垢?,那多受看呢!’。
老何說:‘又不是修金鑾寶殿,將就一點兒行了’。譚師傅說:‘肯定沒有請石匠,等觀音閣修好,我給你找幾塊條石換了’。老何說:‘麻煩得很,算了,將就著住吧!’。
譚師傅繼續指出不足之處,他說:‘人家的牲畜都關在屋后,你放大門前,不妥。放屋后,前面干凈點。院壩可以曬東西,周圍的溝小了,要是下大雨,山上的水下來,把你的院子全淹了,說不定房里還要進水呢!’。
譚師傅看了看太陽,‘哦’,他對老何說:‘我要走了,晚了就摸黑了’。
兩人走出林子,就朝觀音閣走去,在路上,還是譚師傅提起價錢來,他說:‘何先生,你給妙常師父說說,包吃,我們師徒三人,一百五不能少’。
老何說:‘我會給妙常師父說,不過,妙常師父說了,廟小方丈窮,她確實沒有多的錢,她得一家一家去化緣,有的給十個銅板,有的給二十個,能給一個大洋的,可能也不多’。
譚師傅說:‘她就沒有存一點功德錢,從師太算起,多少年了!,一年十塊,也有幾百塊錢了。城里富商多,去化緣,一家十塊,也是成百上千了’。
老何說:‘商戶是多,他們吃魚吃肉可以,真要他拿十塊八塊錢出來,等于從他身上割他的肉,嗨呀!,這是給菩薩蓋廟,也是大功德,是積陰德,我是沒有錢,如有的話,我是會捐的,家里只有苞谷,秋天還有紅苕,到時捐廟上給大家吃,就怕你們不吃呢!’。
譚師傅笑道:‘捐苞谷、紅苕,你也說得出口。人家做重活路,哪能吃那個呢!,我看你養得有豬,到時捐頭豬出來吧!’。老何說:‘剛買來的架子豬,要明年才可以殺’。
譚師傅說:‘這廟真要蓋一年,現在什么東西都沒有,都是從頭開始,我看,你那個磚,也是自己燒的,在外頭買不可能,這運費怕廟里出不起,你要先脫坯、再燒。木頭現在就要砍,不能太濕了。明年真能吃上你的豬了呢!’。
老何問:‘譚師傅住在哪里呀?,如真要修廟,好去請你!’。譚師傅說:‘住北門外,到那塊問譚石匠,都知道的’。
到了廟里,妙常正在做晚飯,譚師傅說:‘師父,我就走了,修廟的日子定了以后,我就來’。妙常師父要留他吃晚飯,老何說:‘師父午后不吃,是為你做的飯’。譚師傅說:‘走晚了就要摸黑了,謝妳了,飯留著我下次來吃,確定修了,妳就叫人去知會我一聲,我們就上山來’。
送走譚師傅,妙常心里有些焦躁,她心里嘀咕著,哪有那么多錢喲!,一輩子都沒看見過那么多錢。
老何看出了師父的心思,為了打消她的顧慮,他說:‘真要重修了,反倒有些焦急了,不要緊,我幫妳,妳想想,上次茍三兒的事都能應付得了,這點兒事兒還怕辦不成?,上有蒼天,菩薩看著呢!,辦得成的’。
老何看了看師父的禪房,他說:‘這房子是不行了,必須重修,開工后,妳就搬我那邊去,還有永秋做伴呢!,今天石匠來了,明天我到陳家溝,跟木匠陳師傅說,過幾天再找燒磚的王師傅,他們給我蓋過房,好商量的’。
老何沉默了一會才說:‘現在錢的問題大一些,化緣不夠也沒有關系,最后我來想辦法。妳哪天到王太太那里去,問問她:是挨家挨戶化緣好呢,還是只找大商戶好?妳放一百個心,有我呢!。妳看我蓋房子,決定要蓋了,馬上割草砍樹,半年就蓋起來了’。
難得看見師父的笑容,她微笑著,好像心里踏實一點了。
過了幾天,又到了星期天,老黃送永秋上山來,他背了個大背篼,下面是米,上面是永秋的藤箱,老趙也跟著一拐一瘸的來了,陳大姐不放心,也跟著來,陳秀川看他們都上山了,也要來看老何修的新房子。
一行人到了老何的新家,大家都對新房贊口不絕,老何說:‘馬上就要修廟了,永秋就住我的新房,今天趁人多,把妙常師父的東西,就搬到我這邊來!’。
老何來跟妙常師父商量,師父半天不吭氣兒,好像這事兒來得太突然了,老何說:‘什么事情不要拖拖拉拉的,說辦就辦,就像種地一樣,季節不等人,誤了農時,大家都沒有飯吃。今天人多,一個人拿幾樣東西,就搬過去了?,F在就做飯,吃完中飯,就搬家’。
妙常師父拗不過老何,她沒有辦法,就無奈的答應了。師父剛進禪房,這時聽到廟外有人說話,小陳就到門口看看,他看了,馬上轉身回來對大家說:‘王太太來了’。
王太太一行三人走進了山門。大家就閃到一邊兒,妙常出來迎客,王太太是大施主,自然不能怠慢。
王太太看老何這一干人都在,她就說:‘今天是菩薩約大家來的?,都趕一塊兒了’。老何說:‘是受菩薩調遣,都來到了觀音閣,正好有事找妳呢!,就是修廟的事兒’。
王太太說:‘我聽師父說過,不過、錢都沒有化到,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兒呢!’。
老何說:‘這廟這么多年,日曬雨淋,已殘破不堪,師太在時,就要重修,如果再不修,恐怕菩薩震怒。不是不能修,也不是修不起,是不愿意修’。
王太太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她無奈地說:‘沒有錢怎么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
老何說:‘山上的樹有的是,多粗的都有,有杉樹松樹柏樹,只要出人工。磚瓦石灰自己燒,石頭這山上也有,石匠木匠泥水匠都請好了,人家知道這是為菩薩做事,錢不敢多要。小工只管飯,不拿工錢’。
王太太說:‘那誰愿意來呀?’。老何說:‘善男信女不少,為修廟添磚增瓦,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錢就放功德箱,沒有錢就出力氣,到山上來做工打雜’。
王太太問:‘修廟到底要多少錢呀?’。老何說:‘一千塊是要的’。王太太驚詫不已,她大聲地說:‘我的媽呀,一千塊,裝在口袋里是幾十斤呢!’。
老何拿出煙來,他退了兩步,怕熏著王太太她們女賓,男賓他一人散了一支煙。煙點著后,老何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吐了一口煙。
他對王太太說:‘王太太,我估計錢不是問題。當初我們落難,是觀音閣收留了我們,這都是菩薩的安排。上次茍三兒大鬧觀音閣,也是菩薩的召喚,叫我們除惡揚善。我們今天能在這里落腳,真要感謝妙常師父?,F在要修廟,我們要傾其所有。上次販桐油,我們還落下了一些錢,要全部獻上’。
老何吸了一口煙,他接著說:‘重修廟宇,使菩薩有安身之所,這是佛門大事,善男信女要踴躍捐獻,求菩薩保佑,今后就事事順利,捐了錢,以后錢還會成倍的賺回來,那可是一本萬利喲!我想這樣,趕場天,妙常師父到城里去施舍茶水,在城里選幾個地方,熬上幾鍋苦丁茶,旁邊放個功德箱,寫個牌子,說明重修觀音閣,號召善男信女,踴躍捐獻,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這樣,大家都知道了,估計收的錢也不夠,我看,妙常師父還要親自出馬,對城里的大商戶,要一家一家地去化緣,最好是找那些虔誠的佛門弟子,陪著師父一塊兒去,我想化緣的錢,只會多,不會少!’。
聽老何這么說,王太太心悅誠服,她連忙說:‘要得、要得’,師父就領王太太上大殿燒香拜佛,祈求佛祖賜福。
吃過飯,大家也不休息,就幫助師父搬東西,王太太很為難,看著大家忙忙活活的,自己卻幫不上忙。她自嫁到王家,有丫頭服侍,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養尊處優的生活。
妙常師父看出來了,她就上前大聲說:‘王太太,你就不要動手了,我跟你說說、修廟錢的事兒’。
她把王太太拉到一邊說:‘王太太不要惦記著錢的事兒,我看問題不大’。她要寬慰王太太,她說:‘老何那里,是傾其所有,我看一兩百總是有的,上次販桐油,不是賺了兩三百嗎,這次他修房子花費也不多,我這里,從師太到現在的功德錢,也有兩百多,加起來就不少了’。
王太太看著扛東西搬家的老何,嘴里喃喃地說:‘這老何呀!,真像是佛祖指派來的呢!’。
她轉過臉來,對妙常師父說:‘既然老何都傾其所有,我們也認一百’。妙常連忙雙手合十,她說:‘阿彌陀佛,到時我進城找商戶化緣,還望王太太到時指引’。王太太答道:‘這個自然’。
師父要搬家,王太太也幫不了忙,妙常師父就對王太太說:‘這里亂糟糟的,他們一人拿兩樣東西就完了,妳們就早點回去吧!’。
妙常師父東西不多,一個出家人,能有多少東西呢!,小的東西手拿肩扛,大的東西用馬馱,搬了兩趟就搬完了。
老何這樣分派房子,永秋和師父住老趙這邊,一人住一間,老何仍住他的房子,大家就幫師父和永秋收拾房子和床鋪,永秋住在靠外的耳房,師父住在靠里的耳房,緊挨著廚房。
老何和永秋準備在師父那里搭伙,跟著她吃素。老黃說:‘永秋身體太差,三分醫七分養,等安頓好了,…’他對老何說:‘你哪天,帶她進城去看看郎中,撿了藥,回山上吃,另外也要保養一下,雞蛋不能少,她家里一個月給十塊錢,我就拿給你’。
老黃從口袋里把錢拿出來,老何說:‘我這里有呢!’。老黃還是硬把錢塞到了老何手里。他說:‘可能還不夠呢!,到時候你添補一點’。
老何說:‘她既然識字兒,你就借兩本書來,好讓她消磨時間噻!’。
老黃問:‘什么書呀?’。老何說:‘你是當老師的,知道什么書合適。不過,唐詩三百首就很好嘛!,有三言兩拍也可以,都是些小故事,還是很受看的’。
老黃把永秋叫過來,問她想看什么書。永秋說:‘身體就這樣,那還有心腸看書喲!’。
老黃說:‘我回去看看,看有沒有唐詩,再就是三言兩拍,好吧!在山上就聽何大哥安排,有一些事兒,也可幫著做,有時間我和嫂子會來看妳!’。
太陽偏西了,怕到家天黑了要走夜路,老黃他們就準備下山回家,老何說:‘老趙還是騎馬走后山,其他人下梯子巖’。他對陳大姐說:‘你們到陳家溝,不用等老趙,他到那里,自己找滑竿就行了’。小陳說:‘我們到陳家溝等他,還是有伴好’。
告別了妙常師父和永秋,大家就下梯子巖回家。老何扛著馬鞍,和老趙一起到小河邊找馬。找到了馬,老何熟練地系好馬鞍,扶老趙騎上,老何問:‘現在腿感到怎么樣呀?’。
老趙說:‘和正常人差不多了,只是感到沒有勁兒’。老趙還有話說,他吞吞吐吐口地又縮了回去。老何就追問他:‘就我們兩個人,有話就說嘛!’。
老趙這才說:‘修廟的事,我看你不要出頭了,有些事兒,叫別人出頭好一些’。
老何表示贊同,他說:‘是這樣,我心里有數,要有分寸,修廟的事兒,由妙常師父出頭。錢她管著,我只是在后面出點主意,化緣、我概不參與,也不出面,通過修廟,也為我們長期扎根打打基礎’。
到了陳家溝,看老黃他們都在那里等著,老趙下了馬,和老何告別了,就和他們匯合一起回城里去。老何看到他們走了,才騎著馬回到山上。
回到家里,看師父正在做飯,永秋在幫著燒火。老何說:‘永秋,你今后不要進廚房,煙熏火燎的,空氣不好,你到外邊兒去走走’。永秋說:‘外邊沒有什么好看的’。老何說:‘走吧!,我們去把牛牽回來’。
老何和永秋剛走出樹林,就看見了牛,牠在不遠的地方吃草。路上有不少的牛糞,老何就用小鏟子,把它鏟到糞筐里。永秋站得遠遠地說:‘哎呀,臟不臟嘛!’。
老何笑道:‘我的地,都是新開出來的,就是缺肥!’。他念起了唐詩,‘鋤禾正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永秋有些吃驚,她感到疑惑,就問老何:‘何大哥,你也懂唐詩吔!’。老何笑道:‘是小時候學的’。
永秋驚訝道:‘何大哥上過學?’。她是隨口而出,在她看來,這個身穿對襟短衫,頭纏帕子,腳穿草鞋的農民,與唐詩是風牛馬不相及的;她就問老何:‘何大哥是讀的私塾還是官學呀?’。
她這時才仔細的看了看何大哥,何大哥濃眉大眼,高鼻梁,雖是胡子拉碴,也遮掩不住那英俊的臉龐。老何笑著說:‘是官學,上了十多年呢!’。這又給永秋一個驚詫,她喃喃地說:‘十多年,應該上大學了!’。老何說:‘不說這些了,不說這些了’。
老何把牛牽過來,把繩子交給永秋,永秋不接手,她說:‘我沒有牽過’。老何說:‘妳牽回去,我去找羊和豬’。
永秋建議:‘我們先把牛牽到小路邊,讓牠在那里吃草等著,我們再去找羊和豬’。老何躊躇了一會兒,他就同意了,先去找羊和豬。
他們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會兒,看到遠處有幾個白點,那就是他們的羊。老何叫永秋在這里等著,他去把羊趕回來,永秋不同意,她說害怕。老何說:‘我們沒來時,只有妙常師父一個人住廟里,她只比妳大幾歲,人家都不怕’。
永秋說:‘師父心里裝著菩薩呢!,她肯定什么都不怕’。這時聽到了刺叭弄里,有豬拱地的哼叫聲。老何說:‘在這里,我們先去趕羊吧!’。
羊的咩咩叫聲越來越近,老何學著羊叫,呼喚牠們,吃草的羊抬起頭看了看,沒有理會他,又吃草去了。
老何和永秋趕著羊往回走,又從刺叭弄里趕出豬,牽著牛,就回家了。
老何現在操心的事兒多了,馬是正當年,豬也長大了,今年都要配種。老何和永秋吃完飯后,在昏暗的桐油燈下,老何就跟妙常師父商量施舍涼茶的事兒。妙常問:‘現在就開始呀?’。
老何說:‘不管是哪一天,總是要開始的,明天開始是開始,下一場開始也是開始,總之是要開始的,開始了,起了個頭,就好辦了,就有做不完的事兒!’。
妙常問:‘我們現在有什么事情要做呀?’。老何說:‘要來人了,不管是師傅還是小工,首先要住吧!,把誦經房那幾間房子收拾出來住人;來了人要吃,要在誦經房院壩里蓋棚子,支鍋做飯?;盥肪投嗔?,搭棚子,挖磚窯,割茅草,砍大樹,打石頭,燒石灰、如果人多,還可以拆房子,把我原來住的客房和你的禪房都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