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黃字號第十五班。
“你叫劉有銅?”
一個下巴留著一抹修剪整齊的胡子中年人說道。
“是的,今天來報到”。
劉員外回答道。
“嗯,我叫蘇博,你以后可以叫我蘇教諭,現在,你去第三排最后那個空位坐下,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座位了,書本已經在桌子里面了。”
劉員外一看,班上大概有四十多人,有老有少,老的差不多五十來歲的樣子,小的才十五六歲,各個年齡段的人自然的坐在教室的情景帶給劉員外一種違和感,以后是不是要叫一些爺爺輩的人一聲“同學”了。
劉員外臉色怪異的走向座位,途中看到周穎在第二排中間的位置上無聲的打招呼。
“好了,大家拿出《醒世集注》,今天講講里面的故事包含的道理,然后大家寫一篇文章”蘇教諭清清嗓子開口說道,“大家翻開第五十二頁,鄭路釋俘,紅月王朝在當時的戰亂時期……”
劉員外一看內容,里面說的是一個幾百年前紅月王朝名叫鄭路的人。
在當時,紅月王朝連年和周邊國家征戰,國家適齡男子基本都是被征為兵員,數十年后,國家中男子數量大減,農田出產大幅度下降,對外戰爭紅月王朝不落下風,但是內部卻是民不聊生。
在內憂外患之下,當時紅月王朝雖然停止了大部分的戰爭,但是國家人口大減,于是出臺了一個政策,鼓勵國內的人去外國贖回戰俘,按照贖回俘虜的數量去當地官府領賞金,紅月王朝的人口數量問題得到了緩解。
當時,一個叫鄭路的商人,對此尤為上心,散盡家財贖回了很多的俘虜,并且堅決不去官府領賞金。
別人問他為何?
“現在正是國難當頭,國家不僅缺人種糧食,多年戰爭更是缺錢,若是我因為解決人口問題而讓國家損失金錢,非是義舉,國家有難,我有錢時就該出錢”。
當時鄭路的行為受到很多人贊賞,官府也特意表彰了他,并且有意舉薦鄭路為官,但是鄭路依然拒絕,并且倡導親戚朋友像他一樣共赴國難,散盡家財后鄭路和妻兒種田為生,清貧度日。
聽著蘇教諭高度肯定鄭路的行為,認為國家中像鄭路這樣的人多了才能國泰民安,認為鄭路雖然是商人,卻具備了高貴的品德。
劉員外在下面聽得尷尬的要命,這不是《子凡四訓》的異界版么?只是子貢變成了鄭路,子貢有一個孔圣人批評糾正了錯誤,鄭路卻是一條路走到黑,終于把一家人從小康生活拉到貧困,還給世人留下了一個微妙的道德觀。
果然“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這世界就是少了一個想孔夫子這樣曠古絕今的人才,所以鄭路才會被世人稱贊,還一贊幾百年。
“好了,你們從鄭路的行為中領略到了什么,里面有什么更深刻的含義,現在,拿出紙筆,寫一篇文章,若是文章優秀,將有機會收集到新一期的《象山集注》中”蘇教諭鼓勵說道。
劉員外有些猶豫,要說幾百年都沒有人對鄭路的行為質疑,他是不信的,但是別人都選擇沉默了,別人都認為“眾人”總是比“個人”看的清楚,所以把“個人”的“偏見”深埋心底。
但是他劉員外有沒有必要當這個出頭鳥呢?
“眾人皆醉我獨醒”當然好,但是“獨醒”就標志著與眾不同,會被別人排斥為“異類”。
哥白尼“個人”的“日心說”沖擊“眾人”的“地心說”,所以在當時他成為了“異類”,身受“火刑”。
雖然劉員外這次的事沒有那么嚴重,但是受到一些頑固分子“千夫所指”,甚至一些豎子破口大罵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劉員外有些退縮時,突然想到,他不是“個人認為”,他的身后站著孔圣人,站著整個世界。
他是來學習的,放棄了聲色犬馬的生活千里迢迢辛苦的趕來這里“隨波逐流”?
不!
沒有路,就讓他第一個來開路,他要在這個世界發出自己的聲音。
劉員外臉色決然的拿起了筆。
“鄭路之過!”
劉員外寫下開頭。
圣人無論做什么事,首先是要考慮把風俗變好,可以引導別人做好人的事才可以做。
紅月王朝當時富裕的人少而貧窮的人多,若是拿了賞金就是貪財,就是損害國家,那么不肯受貪財之名、害國之名和錢不多的人,就不肯去贖回俘虜了,這樣下去,紅月王朝的人以后就不肯贖回俘虜了……
對鄭路的行為洋洋灑灑寫了上千字后,一張紙滿了,劉員外想了想,把這張紙放到一旁,又拿出一張,下筆寫子路受牛的故事。
一個叫劉子路的人,救了一個落水的人,然后那個人送了一頭牛給劉子路,劉子路痛快的接受了。
劉員外在文章中高度贊揚了劉子路的行為,認為劉子路的行為會啟發更多的人以后主動下水救人。
從這兩個故事,劉員外側面論證什么是大善,什么是小善。
最后劉員外寫出鄭路的過失是把個人的私德當作公德,從而把“贖俘”的道德標準無限提高,若是他的行為得到贊同,那么百姓都會有顧忌,最后的結果就是道德喪失。
劉員外不知不覺寫滿了三張紙,起碼三千字,一看天色,太陽已經在正中,中午到了。
看著周圍,大部分的人都是在搖頭晃腦,久久才寫下一句,然后又閉目沉思,放眼望去,就沒有一個人寫滿一張紙的。
看到這里,劉員外不由意外,他在大學之前寫作文,大學之后寫論文,這一個上午三千字可以說是正常速度。
這些人是怎么回事?一個上午了,一千字都沒有,小學生作文五百字都不用一個小時啊。
前世是有了電腦很少人動筆了,這世界沒有科舉讀書人就不用做作業了?
看著他們的行文速度,劉員外不由沉吟,這黃字十五班不會是傳說中的差班吧?班上的平均戰斗力有沒有5?
就在劉員外在心底鄙視這一群學渣的時候。
“好了,中午到了,大家吃過飯再繼續”蘇教諭說完合上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書,走了出去。
下午還有時間寫?
劉員外差點沒忍住說:“我跟這群差生不一樣,我可以交卷了”。
但是想想人五人六的周穎也是屬于“這群”,劉員外還是忍住了,他怕說了沒有朋友,就算是學渣朋友。
一時劉員外有一種好處不勝寒的感覺。
學渣的世界,他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