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行關(guān)的局勢愈演愈烈，這是安陽近段時間給齊妃請安時從只言片語中推測出來的。

而昭陽公主近日入宮的頻率也越來越勤，多半還會在關(guān)雎宮坐坐。

這日清晨，安陽請完安沒有立即告退，而是留在關(guān)雎主殿和齊貴妃說話，齊妃如今名正言順地掌管六宮事物，想留下說的嬪妃何止一二，可唯有柳寶林還能在這關(guān)雎占有一席之地。

要放在剛過年的那段時間，安陽必然要做一個懵懂女兒給齊妃逗樂，可如今，安陽卻再做不出這番姿態(tài)。

主殿里，宮娥各行其是，不敢出聲，齊貴妃手持名冊對賬，柳寶林正做著一雙虎頭鞋——東陽公主府前幾日傳來了有孕的消息。

柳寶林此生難再進(jìn)一步，她又不像蔣妃有母家撐腰，東陽公主能有今日的造化她何嘗不開心呢。

安陽只是安靜坐著，側(cè)目看柳寶林做鞋，一個“王”字漸漸顯形。

東陽公主有孕，想必奴大欺主的那件事也解決了，柳寶林這是真的投誠了。

外頭齊貴妃的大宮女突然入內(nèi)，齊貴妃擺了擺手，那宮女才道：“娘娘，二夫人遞牌子求見。”

二夫人？又不帶姓的，想必是齊府的二房夫人了，只是非年非節(jié)的，這會兒來干什么？

安陽和柳寶林對視了一眼，起身道：“母妃，我去后面避一避。”

見齊妃首肯，柳寶林也跟著安陽一道去了內(nèi)室。

說是內(nèi)室，不過就隔了一扇門，只是看不到人影，聲音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光齊妃宮里有這種內(nèi)室，就連各家的會客室恐怕也有這么一個小門。

安陽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坐下，柳寶林徑直去了榻上坐下。

還未等安陽側(cè)耳傾聽，外頭就傳來一句：

“娘娘！您要為婉兒做主啊！”

當(dāng)真是聞?wù)邆囊娬吡鳒I。

婉兒不是別人，正是齊家嫡長女齊毓婉。

安陽早就知道她這位二舅母眼界窄，只因幼時和齊妃是手帕交這才進(jìn)了齊家的門，可惜卻又是個生不出兒子的，近年來越加小家子氣。

例如齊澈、齊毓姝兄妹，齊妃都這么給齊毓姝做臉了，可她卻仍舊一意孤行，做什么打壓“庶出”的姿態(tài)。

再不濟(jì)，齊澈也是二房唯一的男丁。

果不其然，話音未落齊貴妃已讓人安排二嫂入座，詢：“婉兒怎么了？”

齊二夫人一邊拭淚，一邊道：“徐家欺我婉兒太甚，婉兒過門還沒三個月呢，那邊已有個通房身懷六甲了。”

身懷六甲……恐怕是齊毓婉進(jìn)門之前就有了。

安陽聞言略有皺眉，因有先帝的意思，導(dǎo)致大周人人皆重嫡庶，徐家好歹以前也是有爵位的人家，斷沒有庶子在前嫡子在后的道理。

就連齊二夫人也是連生了兩女才不得不停了妾室的避子湯，后頭才有了齊毓姝和齊澈。

齊妃見她不像是能說清楚的，轉(zhuǎn)而問隨二夫人一起來的侍女：“怎么回事？”

那侍女看了一眼自家夫人，才道：“夫人昨日去徐家看大姑娘，不巧就撞見了那個通房……”

齊妃望向二夫人道：“我先不問你去徐家做什么，我只問婉兒是怎么說的。”

二夫人訥訥不語，那侍女只好硬著頭皮說：“大姑娘說，這事她知道，她也應(yīng)了婆母。”

齊妃怒而笑：“照這么說來，你又有什么冤屈要我做主？”

二夫人抬頭道：“這……庶子在前，徐家不是欺我齊家沒人嗎？”

齊妃道：“沒人？澈兒不是婉兒弟弟？這事我還要叫秦王與安陽走一趟不成？”

內(nèi)室的安陽不再往下聽了，這位二舅母打的算盤她已明白了，今日求見恐怕不是來求齊貴妃做主，而是來讓世人看看她如今是齊貴妃的嫂子。

兩方相爭，還是我齊家略勝一籌。

里頭柳寶林低頭咬斷虎須，道：“公主來看看，這鞋可還能入眼？”

安陽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柳寶林掌上托著一雙小鞋，小巧可愛。

柳寶林喃喃自語：“東陽公主不知會不會喜歡。”

何其悲哀！

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只能稱呼為“東陽公主”。

安陽道：“皇姐必定是喜歡的，正好，距離八月十五也不遠(yuǎn)了。”

柳寶林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不知齊夫人是什么時候回去的，只是當(dāng)天下午就出了件大事，連齊貴妃都忍不住破口大罵：“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原來清晨齊二夫人回去后沒有把這事放下，而是帶著齊毓嬌又上了徐家的門。

這下可好，齊二夫人本就是潑辣的性子，導(dǎo)致徐家也動了真火，齊毓嬌雖說口齒伶俐，可放眼都是長輩，左右勸不下來，最后還是齊毓婉出面。

在生母和婆母之間委屈求全，才求得二人放下這事。

離離替安陽布菜，道：“齊大姑娘的性子終究……”

安陽私下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便任憑兩個侍女說話。心里卻想：大姐姐若不是這樣的性子，如何能擔(dān)起齊家嫡長女的名頭？

齊二夫人一生無子，齊毓婉便逼迫自己賺足聲名，縱使婚事不順也強(qiáng)撐著壓力，如今終于嫁了過去卻又……

安陽覺得以齊毓婉的性子，大抵只有新婚那月是快樂的。

所謂賭書消得潑茶香，當(dāng)時只道是尋常。徐家能叫通房先有孕，要么是徐長風(fēng)此人有意，要么就是偏聽生母之言了。

無論是好色之徒還是母強(qiáng)子弱，都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

想了想，安陽道：“齡兒和二姐怎么說？”

安陽偶爾也管齊毓嬌叫二姐，不過人前不這么叫。

彌彌道：“二姑娘最后把夫人勸回去了，四姑娘……夫人她不見四姑娘。”

娘家勢大，徐家遠(yuǎn)不如齊家。這個矛盾早在齊毓婉出嫁之時安陽就已經(jīng)預(yù)見了，只是齊二夫人為什么會突然上門？這個通房又怎么會剛好被齊二夫人撞見？

如今徐家成了京都各家茶余飯后的談資，惹得齊毓婉也被人編排，若是沒有這一出，縱使有個庶子庶女又如何，別家也不是沒有這個先例。

思來想去，恐怕只有到齊老太太壽宴那日才能解決這個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