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令！”紗夜一下就抱住了云長令，“你好準時啊！”

“我們好像沒有約定準確時間的吧……”云長令說。

“事不宜遲，我們走～”

“瑞依呢？”

“她很早就在游樂園門口等著了，看起來她比我還迫不及待，”紗夜看起來很高興，“那個小呆子，心里想玩就不要冷著臉嘛。”

紗夜拉著云長令，一路小跑穿過商業街，到了游樂園門口。

“挺準時的。”ray說。

“我們根本就沒約定準確的時間吧！”云長令說。

“我是說，你們再晚一點，雪糕就融化了。”ray把手上拿的雪糕遞給紗夜和云長令。

“喔，難得你這么有心，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紗夜接過雪糕，咬了一口，“嗯～我喜歡這個甜甜的味道，就像戀愛一樣！”

“好吃，謝謝瑞依！”云長令也舔了幾口，對ray說。

“你們去玩吧，我一個人在這里面走走。”ray說。

“誒，你居然不打算和我們一起玩，”紗夜有點難以置信，“我以為你會傻傻的跟著我們走呢。”

“不是你要的二人世界嗎，還是說，你想要我插進來？”ray難得微笑著說。

紗夜連連擺手道：“那就不必了，謝謝加德納小姐這么替我著想，也祝你玩的開心……不對，走的開心。”

……

“小令，我們去鬼屋吧！”

云長令看著這個裝飾詭異的建筑，有點發抖：“為什么一開始就要選鬼屋啊，我很怕鬼的！”

“沒事啦，有我在呢！這種東西肯定要先來才有趣！”

嘿嘿，這樣小令怕的時候就會緊緊抓住我了～紗夜在心里打著小算盤竊笑。

然而事實是，當頭頂有慘白的女鬼吊下來的時候，當有冰涼的假手摸過來的時候，甚至是不小心被道具樹枝絆到的時候……

“呀——！”紗夜都會尖叫著死死抓著云長令的手臂不松手。

“唔啊，紗夜你抓的有點疼……可以稍微，不那么用力一點嗎？”云長令雖然嘴上這么說，但還是任紗夜抓著她的手臂。

紗夜這么一折騰，云長令反倒沒那么怕了，看著紗夜害怕的樣子，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魔女也會怕鬼嗎，云長令心想。

“呼，呼，總算到頭了，我覺得……我半條命沒了——”紗夜喘著氣說道。

“感覺紗夜比我還怕呢。”云長令說。

“那那那那那，那是意外！我才沒有怕！只是那些東西出現的時候我沒做好心理準備而已！小令，你信我，我真的沒怕！”紗夜湊到云長令面前說。

“好好好，紗夜一點都沒怕。”

“你信我！”

接下來又去玩了旋轉木馬，蹦床，激流勇進，滑梯，碰碰車，海盜船……兩人幾乎快把游樂園逛了一遭，累的氣喘吁吁。

“感覺怎么樣？”她們坐在長椅上休息的時候，ray過來問。

“很快樂！”紗夜說。

“坐海盜船的時候你都閉上眼睛不敢看了。”云長令說。

“胡說，那是因為風太大了我睜不開眼睛！絕對不是因為我恐高！”

不僅怕鬼，還恐高，云長令和ray不約而同的笑了。

“真的，你們相信我——”

……

三人坐完過山車后。

“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再坐過山車了……”紗夜靠在云長令身上說，云長令揉了揉紗夜的太陽穴。

“瑞依，你沒事吧？”云長令問。

“……沒事。”

“可是你頭上有星星和小鳥在轉。”

“你的……錯覺罷了，我沒暈。”ray豎起大拇指說。

“差不多了……我們去最后一個項目吧……”紗夜指著那個高大的設施說。

云長令抬頭一看，那是新建成的摩天輪，在夜晚中，上面五彩的燈光格外引人注目。

也照亮了少女們的眼眸。

她們登上了摩天輪的座艙，ray則登上后面一個座艙。

摩天輪開始運作，少女們的視野逐漸往遠方望去。

“這座城市的夜景，還是挺好看的。”紗夜說。

“你不恐高了嗎？”

“笨蛋，摩天輪又不會高速運動，我當然不怕。”

云長令也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有點出神。

“這是我第一次來游樂園呢，”紗夜說，“我從小就一直在學小提琴，夢想著有朝一日在樂團劇場里，讓大家都能聽到我的琴聲，讓大家都能喜歡我的琴聲，”

“后來我終于有機會在劇場里進行我的第一次演奏了，雖然只是伴奏，但我很高興，這是我夢想邁出的第一步。”

“然而，那是我夢想的第一步，也是人生的最后一步。”

紗夜垂下眼簾，眼中略過一絲悲傷，燈光照亮了她的眼睛，卻無法照亮她的內心。

云長令內心一顫，敏銳地感覺到那不經意的悲傷，就像洶涌的潮水。

“為什么？”她問道。

“在演奏的時候，穿著黑衣服的男人沖進劇場，見人就打，把場子砸了。其他人都逃了，只有我……被那群人當場……凌辱。”紗夜說到這的時候表情扭曲，但轉瞬即逝。

“那些男人達成雇主的目的后，我就被他們關起來隨意處置。因為雇主并沒有更多的命令，所以他們像對待家畜一樣對待我，直到我把他們全部殺了。”

當然，是以魔女的身份和力量做到的。

那洶涌的潮水，其實是憤怒與憎恨匯聚成的怒濤。她的悲傷？早就在屈辱之中消失得一干二凈了。

但還是有人覺得心痛，這個少女，本該過得無暇美好，只不過命運像她開了個殘酷的玩笑，于是她發誓要對所有傷害她的人復仇。

紗夜搖搖頭說：“真是的，這種浪漫的場合怎么能提起那些晦氣事？”她掏出一朵百合花并笑著說，“小令，送給你！”

她拿著花的手還舉在半空中，云長令沒有接過那朵花，而是抱住了紗夜。

紗夜一時間大腦有點宕機，她沒想到云長令會主動擁抱自己。

“……辛苦你了……你會變成這樣，都是那些人渣的錯。”云長令說。

是世界的錯。

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云長令身體微微一顫，她眼角的余光里，一個黑色的少女坐在紗夜旁邊！但是紗夜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少女的存在。

不是嗎？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弱肉強食，她那么瘦小，只能仍由比她強的人凌辱。順帶一提，那個雇主就是她的親姐姐紗蘭，因為紗蘭認為她奪走了自己本該正常度過的童年，所以對她的家庭實行了報復，她的父母死于不明原因的火災。

當然，也是以魔女的身份和力量做到的。

時間在此刻因為黑色少女而停下了，少女說話猶如暴風驟雨，根本不給云長令插嘴的機會。

可笑的是，世界偏偏就是由無數這樣的弱者組成的，如果沒有了這龐大的基底，世界就無法維系成型。那些高高在上的強者，引領著世界，可他們看過腳下的墊腳石嗎？你觀察螞蟻窩時，會一直盯著一只螞蟻不放嗎？

但是不要小瞧了螞蟻一般的我們……我們積攢起來的絕望，足以顛覆世界！

少女的眼睛和嘴巴都紅得似血，她裂開嘴巴大笑，卻并沒有發出聲音。然后突然消失了，就像被橡皮擦擦除一樣。

云長令松開了紗夜，緩緩地坐了回去。

“我……我好高興，小令主動抱我什么的……”紗夜臉蛋紅撲撲的，兩手無處安放似的，不停地做著小動作。

“啊，抱歉抱歉，我這么突然，有沒有嚇到你？”云長令不好意思地撓頭。

紗夜使勁搖頭：“沒有，我很開心！”

座艙此時剛好到達最高點。

“小令，我們出去吧！”紗夜看了一眼窗外后說，她拉起云長令的手，然后一腳踢開了艙門！

“誒？難道要從這里跳下去嗎？！你不是說你恐高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云長令還沒說完就被紗夜帶著跳出了座艙。

“只要小令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害怕！”紗夜在風中大笑道。

大量琴弦在紗夜的控制下在她們背后纏繞，形成了一對翅膀！她們在空中滑翔著，在游樂園里盤旋，清涼的夜風撲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呼啦啦——

“紗夜，你好厲害——！”云長令喊道。

“小令，我喜歡你——！”紗夜也喊道。

她們一起笑了，最后在摩天輪前平安降落。

紗夜收回了那些琴弦，云長令這才注意到紗夜的晚禮服短了一截，原來她的晚禮服是用琴弦編制成的。

“虧你想的出來。”ray從座艙里走出來說。

“剛好想到就去做了而已，不這么做的話以后后悔都來不及了～”紗夜吐了吐舌頭說。

“謝謝你紗夜，今晚玩的很開心！”云長令說。

“嘿嘿，那就再好不過了！”紗夜說，“那么，請允許我向兩位介紹一下今晚最后的地點——樂團劇場。”她收起了笑容，鄭重的說。

ray看了云長令一眼，表情有點復雜。

樂團劇場，便是今夜的終點。

……

……

一年前，云長令的父母因為工作原因搬到了城里。爸爸經常需要用電腦，所以給云長令買了一臺智能手機。

淅淅瀝瀝。

“今天下雨了，感覺心情好差”她給玖玖發了消息。

“感到難過的話，就聽一下音樂吧，看看能不能緩解”玖玖回復。

“我試一下”

她打開音樂軟件，卻發現自己收藏的歌，對她來說都會激化她悲傷的心境。

……

“小玖你愿意聽我隨便說點什么嗎？”她依舊選擇播放了歌曲。

“當然愿意啊”

花了兩個小時，雖然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但是她幾乎快把目前為止整個人生都說完了。

“因為任性，我永遠失去了兩個朋友……我真是個笨蛋……”

“安啦，已經過去了，不要太放在心上，人嘛，總是要向前看的”

“你會討厭這樣的我嗎？我那么嘮叨，又自作多情，天天都是負能量”

“不會，你覺得難受了的話，就來找我，我會聽你說的”

“明明知道自己寫的小說很爛，但總是會覺得自己一定能寫得比別人好，明明知道自己畫畫也很爛，但總是會覺得自己畫的好……”

“我真的……快受不了我自己了，為什么我會這么畸形？”

“沒事的，只要你有寫有畫，就一定會有人看，會有人喜歡的，而且，積少成多，總有一天你會成為大佬的”

……

“謝謝，在我心里，只有你是真正的朋友了”

……

……

“今天的晚霞好好看”玖玖發過來的還有一張火紅色的晚霞。

“好看！不過看著好眼熟，我家這邊好像也有。”云長令也拍了張照發給玖玖。

“誒，小七和我居然住在同一個城市里，有機會我請你喝奶茶”

“好哇ww”

云長令看著窗外的景色，心中激起一陣漣漪。

“感覺，很悲傷，這么好看的晚霞，卻轉瞬即逝，就像過去一樣，回憶起來就感覺轉瞬即逝……好想回到無憂無慮的小時候”

“現在你也不大ww不要想太多啦，多想想開心的事吧”

“嗯”

“我先去吃飯了，晚上還有工作”

“小玖你已經沒讀書了嗎？”

“emmm，前年就已經沒讀了，家里沒錢”

“嗚，工作一定很累吧，抱歉”

“沒事沒事，我已經習慣了，每天工作完我都會買一瓶牛奶，然后在天橋上看著遠方喝完，感覺就會舒服很多”

……

……

又是一個雨夜。

“發燒了……頭好暈……”云長令發消息給玖玖。

對方沒有回應。

玖玖已經一個星期沒有消息了，云長令每天閑著沒事就會發點消息給她，希望她能回復，但是對方一直沉寂。偶爾卻能在群里看到她發言。

不知為什么，云長令覺得很難過。

……

連續好幾天都在下雨。

最近家里的情況很差，爸爸失去了工作，整天都無所事事，還時不時和媽媽吵架。

好難受……

云長令這幾天一直難以進食，雖然身體不斷發出饑餓的信號，但她一面對食物就感到惡心。

感覺吃下去就會吐出來……

醫生說是胃脹氣，開了藥，云長令從小就不會吞服西藥，每次都要喝很多水才能吞下藥。她對那些膠囊和藥片感到恐懼，因為她曾經體驗過藥片卡在咽上的感覺，就像是要邀請她去地獄一般痛苦。可是不吃藥就會一直被病痛折磨，所以她只能堅持服藥。

“喝水喝到想吐……”她發消息給玖玖。

“我每天都要喝四大瓶水，唉，工作的強度有點高”玖玖回復道，還發了一張大水瓶的照片。

說的那么輕描淡寫……

“是我不配健康了，讓我難受死得了”她面無表情地打字，心里有什么東西在逐漸壞死。

“？”對方回復道。

夠了……云長令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單發一個問號，隨著互聯網的發展，這個提問符號的意義開始變得抽象，就像是對方在問你是不是有病？

“？”她也回復道。

我是很病態，我確實是有病，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但是，我只是想你能安慰我一下……

對方沒有回復。

她熾熱的心一下子涼了，從懸崖跌入谷底。

我……

我真的是個笨蛋……

什么不會討厭……

騙子……

海枯石爛的，根本就不是感情，更別提沒有見過面的虛擬友誼了，在產生感情的時候，就已經一敗涂地了。

悲傷，憤怒，憎恨，絕望，在時間的沖刷下都會逐漸淡化消失。

持續到永恒的，只有時間。

……

云長令的病好了，但是她家庭的病，卻更加惡化了。

客廳里傳來男女的對罵，他們怎么吵起來的已經無從得知了，男人每次抓起東西狠狠摔到地上，女人的聲音就會提高分貝。

刺耳又難聽。

“這個日子過不下去了！”女人大叫道。

“不過就不過！你這臭**”男人大吼道。

女人拿起錢包，奪門而出。

男人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云長令縮在被子里，使勁捂著耳朵，這樣爭吵聲才會稍微模糊一點。

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子的？

和氣的爸爸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暴戾？溫柔的媽媽什么變得歇斯底里？

不知道。

她什么也不想知道。

每知道多一樣東西，她就會更加憂郁，因為這樣曾經天真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漸行漸遠。

云長令盯著聊天框。

“我很生氣，因為你對別人的苦痛那么輕描淡寫，就像是醫生問重傷的病人說你沒事吧，明擺著的事實”許久，她才發出消息。

對方秒回了：“有一說一，我根本不知道你生病了，你有說過嗎？”

云長令心里一震。

原來，連聊天記錄都不看嗎……那談什么最好的朋友？

她把之前生病時發的消息截圖發出去。

“對不起，是我沒看到”對方回復道。

“你會討厭我嗎，我這么做作，對不起，我就是這樣反復無常的人”

沒有回復。

連續幾天，云長令已經不再給對方發消息，對方也完全沒有要找她聊天的意思，就這樣一直沉寂。

她打開群，是三個小時前的聊天，他們正在聊天打屁，里面

就有她最不想看見的那個人。

“我討厭你”她按下發送鍵，然后刪除了id為“玖玖”的用戶。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