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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經(jīng)行舊時路

最后,直到記憶逐漸遠(yuǎn)去的那刻,他的耳邊還能依稀聽到她總在身邊雀躍著說的話。

“阿陶,阿陶,我跟你說……”

可惜,再也不會聽到了。

……

小池最終得償所愿,被帶入了古物齋,隨著一段引魂術(shù)的咒語被念起,當(dāng)陶壺妖靈臺逐漸回復(fù)清明時,生死簿上也再無小池。

至于杜若說的解決方法并不十分正大光明,在向許衡詢問時,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拋下一句:律人不律己,也沒再說些什么了,而且大部分事情也是經(jīng)由他的手做的,過程顯得十分配合。

許衡還說,等到陶溪身體復(fù)原,他便可親自教習(xí)小池修行,屆時可再為小池重新物色新的身體,也可仍讓她寄身陶壺,夫婦一體。再過些年月,就算兩人離開了無憂城,到四方游戲人間,也不失為一樁樂事。

臨行前他們再次見到了陶溪,他向許衡和杜若道謝與告別。杜若看到陶溪和紀(jì)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面貌,不同的是他剛剛蘇醒,略顯疲態(tài),穿著黑衣黑褲,露出的腳踝上系著一根扭著麻花的紅繩。

“陶溪可以離開古物齋嗎?”杜若一直以為他們都?xì)w紀(jì)湘私有。

“當(dāng)然,這里到底是無憂城,紀(jì)湘也會讓他走的。”

“原來如此。真好!”

此時許衡狀似感慨地嘆息:“只是不知道,如果陶溪瞞不住無憂城主,請我們來的人會不會因此而記恨我們。”

杜若被帶著瞬間也沒了底氣,語氣有些遲疑:“應(yīng)該是不會的吧?”

兩人你一句我一語地閑聊著走在出城的道路上,涼風(fēng)習(xí)習(xí),拂起兩人的衣袂翻飛,面前就是熟悉的無憂城門。

杜若看著它有些恍惚,一想其實(shí)昨天來的時候才見過,當(dāng)下也不再去多想。

這個時候許衡突然停下來,他說自己還有件要事去辦,讓杜若先啟程回去。

聽聞如此,杜若也不便多嘴問他的私事,與仙君道了別后就瀟灑地準(zhǔn)備分道揚(yáng)鑣。

可是……

杜若連忙轉(zhuǎn)身回去找許衡,幸而他們還停留在原地,未曾離開。

想起自己一靠近仙山就被時刻壓制的功法,杜若趕忙高聲大喊:“水君莫走!我仍有一事。”

許衡看見她又折回來,面上也是恍然大悟的神情,從容地開口說道:“是了,你方才走得急,我且教給你一個仙界的咒術(shù),可瞬行千里。”

“可是水君,那個,我并不認(rèn)得回去的路。”

杜若斜著眼偷偷瞄了好幾眼好端端站在許衡肩上的橐翡鳥,一時阿懶無辜茫然的目光也落在她面龐上,杜若竟開不了口了,還是許衡一語解了她的困頓。

“此番是前去一位故人舊居,阿懶與她熟稔,也要和我一道同往。”

最后,見杜若著實(shí)沒有著落,許衡思索片刻后,為難地表示她能夠陪同。而在此之前,害怕許衡反悔,杜若已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謹(jǐn)言慎行,絕對不會給他丟人。

當(dāng)時,許衡則很耐人尋味地說了一句:無妨,我倒是不擔(dān)心你會惹惱了她。讓杜若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興許是因?yàn)槟枪视研亟髮拸V,不拘小節(jié)?

許衡的故友住在離東海很近的一座叫作“酉州”的城池,離地處偏僻的無憂城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杜若發(fā)覺,現(xiàn)在阿懶儼然已成了她的坐騎。

許衡似乎喜歡一個人御風(fēng)而行,橐翡則要靠自己的一雙翅膀翱翔于藍(lán)天,這種時候還要馱著她天南海北地飛來飛去,上古橐翡鳥脾氣都古怪,竟然對這件事習(xí)以為常。

這一趟雖然不近,但是并不趕時間,杜若時不時給阿懶嘴邊遞個果子,偶爾說說話,時間也就很快地過去了。

酉州作為邕王朝的經(jīng)濟(jì)中心,不僅經(jīng)常有一些富商巨賈出沒于此,許多官僚子弟在酉州也有產(chǎn)業(yè)。商業(yè)給酉州帶來的繁榮,竟讓它的風(fēng)頭一時無兩,差一點(diǎn)把邕朝的都城都比下去了。

走在繁華的鬧市街頭,叫賣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錢莊里面“噼噼啪啪”撥算盤、“叮叮當(dāng)當(dāng)”銅子兒金銀碰撞、“嘩啦啦”翻轉(zhuǎn)紙張的聲音;綢緞鋪擺出來的布帛錦繡琳瑯滿目;各大酒樓茶肆招牌飯食的香氣像只隱形的手牽動著行人的鼻頭,輕輕松松就讓人垂涎欲滴。

杜若這一兩個月在雪山上清冷慣了,見到這酉州的景象不免心中歡喜,阿懶也唧唧喳喳地在許衡耳邊叫喚個不停。

許衡似乎對這個地方很熟悉,帶著她和阿懶走過整一條城里最熱鬧的街市時,能指著哪家哪家鋪?zhàn)訌埧谡f道上幾句。

到了飯點(diǎn),許衡帶著他們隨便走進(jìn)一家茶樓,待落了座,對著杜若和阿懶說起他們家的招牌菜色時也是如數(shù)家珍。不久,葷葷素素的各色菜肴就七七八八擺了一大桌子,光是看著油亮色澤就讓人食指大動。

因?yàn)橛现葑怨磐ㄉ蹋菪允菢O強(qiáng)的,無論是走在路上還是在剛剛的茶樓里,也見了有不少番人穿著他們自己的服裝。許衡和杜若的面容衣著雖不是邕朝人的打扮,倒也不顯突兀,只是阿懶頂著一張人類少年的臉招搖過市總是不好,許衡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塊木制面具給他戴上。

阿懶乖乖蹲在許衡的肩頭上,安安靜靜地陪許衡走在人潮涌動的主街,帶著面具的樣子還是引得不少路人側(cè)目,杜若耳朵尖,還聽到有小孩說它好聽話,回去也要叫自己的鷯哥如何如何。

杜若從前沒有來過酉州,這回也不清楚許衡要去往哪里,也就一路走走看看,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直到順著這條街閑逛至了城東,許衡在一處民宅門前駐足不前,杜若才知道已經(jīng)來到了。

杜若打量著門前的兩尊雕工精湛,造型甚是威武的石獅子,又偷偷瞄了一眼許衡,心道:許衡平日里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作派,果然與之相交的也是鐘鳴鼎食的富貴人家。

只不過,眼前的宅院的地面似乎已無人清掃良久,門前冷冷清清的,門板上還殘留著貼過官府封條的痕跡。封條早已經(jīng)被人撕掉了,但是有刷過糨糊的地方,白色的紙片仍然頑強(qiáng)地留存著,邊緣部分翹起,看著脆弱,實(shí)則異常牢固。

大門緊閉,透過那條門縫,杜若能看到里面也是同樣的荒廢破敗。

許衡抬起頭來看著門匾無存的高高屋檐,良久了,才輕聲說了一句:“時光荏苒,我們都回來了。”

“嗯嗯,回來了。”

聞言,許衡便扭過頭來對著杜若眨眨眼睛,眼神里放出一種異樣的光采,直讓杜若有些不知所措才收回肆意探尋的目光。

杜若掩飾地清清嗓子,解釋道:“我是第一次來,只是沒想到水君竟對人間有這么深厚的情感,不禁有些感慨。”

其實(shí)她原本是想說自己心底也不禁生出一份憂愁來,可是又怕無意間出言冒犯了他,臨出口時換了一句話。

“我知道。”

許衡顯得神情懨懨,抬起一只手想將糾纏的蛛網(wǎng)和滿地的塵土雜物拂走,可最終還是止住了。

匾額可以說是一個家族的門臉,雖說那名故友未必就是這座宅邸的主人,但許衡能在多年以后來此拜訪,想來多少也是有些淵源的。

杜若心中猜想:這戶人家從前的家業(yè)豐厚,恐怕是后來生了什么大的變故。

“走吧,回去了。”

這句話是他對著杜若說的。

杜若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許衡來了這酉州,整個人都沉寂下來,哪怕身處的周遭是嘈雜的鬧市街頭,這份熱鬧也與他無關(guān),而且待得越久,他就越是與這座城池格格不入。

“可是水君,你還未曾登門拜訪。”

依她來看,這種地方就不宜久留,容易將心中執(zhí)著變作怨念,再生出無數(shù)條繩索將人緊緊束縛住。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一趟千里迢迢地趕來,空手而歸又覺得可惜了些。

反觀許衡倒是比她一個局外人想得透徹,轉(zhuǎn)身就要走,留下杜若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

他朗聲對落在后邊的人說:“杜若,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已然不在,何必為了她曾走過的街巷,見過的藍(lán)天白云,聞過的鮮花芬芳,自己再挨個嘗試一遍?徒增煩惱的事,我以后也不會再做了。當(dāng)然,酉州的飯食確實(shí)不錯,還是要吃的。”

杜若從身后追上來,向著他比著大拇指,語調(diào)也甚是夸張地恭維:“水君好悟性!”

“自然。”

許衡也毫不謙虛地接下這句夸贊。

“你在凡間時有沒有朋友?”許衡突然間起了聊天的興致,如此問她。

“有啊。孟婆,還有一只同我一樣的蒲桃妖。”

許衡露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樣:“蒲桃妖又如何同你一樣?”

“他是樹妖,我是花妖,都是一起土生土長,然后吸取天地日月之精華成的精怪,所以是一樣的。”

許衡插嘴,“那你還覺得什么是一樣的?”

杜若一本正經(jīng)地掰著手指頭給他算:“貓和狗是同類,兔子和貓是同類。”

說著說著,她突然揚(yáng)起頭鄭重其事地劃分起界限:“但是,兔子和狗不是同類。”

聽得許衡深吸一口氣,及時止損地問道:“難得出來一趟,左右不急著回去,你要不要去見見他們?”

杜若想也不想就搖著頭說不必。

“孟婆時常能見到。繁星更喜歡與人講故事,喜歡云游四海,倒不是有意躲藏,只是他興起而至,興盡而歸,活得瀟灑恣意,旁人是找不到他的。”

杜若在最后加了一句:“若是他想我了,自然會來找我的。”

“繁星?”許衡再三向她確認(rèn)這個名字。

杜若看向他的眼睛,然后點(diǎn)點(diǎn)腦袋說:“嗯,不過水君應(yīng)該不認(rèn)識他,他跟我一樣都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妖。”

“叫繁星的蒲桃妖。”許衡口中輕念著,像是在腦中認(rèn)真且仔細(xì)地搜尋著有關(guān)的人物。

許衡沉默了半晌,末了,卻又聽杜若說:“這個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像這樣的名字他還有好多。”

“……”

用著比從無憂城到酉州還要悠閑的速度,他們終于回到了山腳下。

相較于初來乍到時候的茫然,這一次杜若仔細(xì)地觀摩著夕陽籠罩下,這片連綿到目力盡頭的皚皚山脈,不禁在心底生出萬分敬仰。

杜若的眼界胸懷也頓時開闊,觸目興嘆:“原來咸陰山如此蜿蜒雄壯,氣勢磅礴!”

而因她停下腳步也駐足的許衡則說道:“并非山勢巍然,只是我們渺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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