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蹲在路邊痛哭流涕，身后走過來一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一身黑布棉襖裹的嚴嚴實實，頭戴一頂看不出什么動物皮毛的帽子，一雙三白眼，兩腮無肉，透著一臉的刻薄與陰狠。腳踏一雙羊毛氈靴，手里拎著個大煙袋。走到張斌身后咳嗽了一聲，抬起左腳，把眼袋鍋在鞋底磕了磕，掏出火柴“呲啦”一聲點燃，猛吸了幾口。

張斌在他咳嗽的時候抬頭看了他一眼，在他吸完煙吐出嗆人的煙霧之后站起身，閃到一邊。老頭兒看著張斌，張嘴用嘶啞的聲音對他說道

“好歹也是個爺們兒，蹲在路邊哭哭啼啼的像個什么樣子！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哭就能解決問題了？”

張斌瞪了他一眼，不想聽他莫名其妙的教訓，轉身就走。

老頭在身后幽幽的開口

“陰陽兩隔，大仇難報，心有不甘，投胎無門啊！”

張斌驀然轉身，老頭嘴里念叨的這幾句不正是姐姐目前的狀況嗎？

窮人之所以信鬼神、拜仙佛，更多的時候是一種走投無路的期盼，期盼怪力神說能夠帶來奇跡。張斌也不例外，年少的他一心想為姐姐做點什么，卻無能無力。此時老頭就像一顆救命稻草，讓他顧不上懷疑就一頭扎了下去。

張斌轉身“噗通”跪倒在老頭面前

“老神仙，求你救救我姐姐吧。”

老頭又吸了一口煙袋，再次抬起左腳敲了敲鞋底，對著張斌說道

“被人救不如字救，想求人就要付出代價，你能拿什么來換我幫你呢？”

張斌愣了，滿兜只有15塊錢，一會兒還要去招待所等自己的父母過來。雖說在那個年代，10塊錢已經是筆不小的數目了，但是面前老頭兒帶給他的感覺，讓他打心底發怵，覺得似乎錢并不能讓他滿意。果然，老頭兒見他發呆，陰仄仄的一笑，湊過來低聲說

“我要的東西其實也很簡單，你身上就有，就看你舍不舍得給了。”

張斌一個激靈，急忙回答

“舍得舍得！大師您要什么我都舍得，只要能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還我姐一個公道！”

老頭再次用煙袋鍋敲了敲鞋底，收起煙袋，低聲對張斌說

“今晚十點，你姐姐學校里的湖心島等我，我帶你見你姐姐。”

說完不等張斌回答轉身離開了。等張斌回過神來，哪里還有老頭的身影，仿佛剛才的一切是他自己的臆想。

迷迷糊糊的向著學校的方向走去，快到門口時遇上從里面出來的劉軍，原來劉軍猜到張斌一定會回學校，就按照和教導主任商量好的一直在校門口等張斌。此時見了張斌，立時做出一副熟絡的樣子迎了上去。摟著張斌的肩膀說道

“小斌老弟，我可算等到你了。走，去我們宿舍，你也不用在外面花錢住什么招待所了，就住我們寢室。”

張斌掙脫開他摟著自己的手，在派出所他聽到J察提起過劉軍一伙。對于姐姐的始終劉軍其實才是最大的嫌疑人，此時見到劉軍恨不得抓住他狠狠的揍一頓逼問出事情的真相。哪里還會和他稱兄道弟的住到他們寢室里去。

劉軍見他面色不善，悻悻的說

“我知道老弟對我有想法，但是你姐姐的事情真的與我無關，真說起來還是你救了你姐姐呢。”

張斌一愣，不明白他這么說是什么意思。劉軍于是添油加醋的把李青峰QJ張麗的事情始末講給了張斌。年少的張斌不知道這里面還有這個枝節，聽到原來是劉軍抓住了李青峰讓自己的姐姐沒有繼續受辱，當下對劉軍的態度變得沒有那么仇視了。劉軍趁熱打鐵的把張斌哄勸到了自己寢室，又去食堂打來可口的飯菜，推心置腹的對張斌說

“其實也不怕你笑話，我一直很喜歡你姐姐。但是你姐姐太優秀了，我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她，所以一直把這份喜歡藏在心底，就打算這樣默默的守著她，直到她考上心儀的大學，我會一直祝福她。沒想到……”

說著抹了抹眼角，擠出幾滴眼淚。張斌被他說的動容，想起從小到大和姐姐在一起的點滴，忍不住也難過起來。劉軍見目的達到趁熱打鐵的繼續哄騙道

“我猜你姐姐應該是覺得沒臉見人，找個地方自己療傷去了。你也不用太擔心。相信她想明白了以后就會回來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讓侵犯你姐姐的人渣得到懲罰！”

張斌點頭，就這樣竟然在劉軍寢室待到了半夜。

入夜想起和怪老頭兒的約定，張斌聽著寢室里傳來劉軍和另外一個人均勻的呼吸聲，躡手躡腳的起身，悄悄閃出寢室走向湖心島。他沒看到的是，在他出門之后，劉軍在黑暗中坐起身來。臉上露出兇狠的神色，隨后穿鞋下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并向著湖心島走去。

臘月的湖心島四面沒有遮擋，在寂靜的夜里更顯陰冷，張斌裹緊了衣服，在湖邊小心低聲的喊到

“老神仙～老神仙～”

劉軍遠遠的跟著他，伺機而動，原本準備按主任的計劃哄騙張斌把此事化解。誰知道張斌這小子竟然陰奉陽違的半夜溜出門。心里有鬼的劉軍已經起了殺心，反正已經有一個張麗在先，不如就送他們姐弟倆到那邊團圓。

張斌在湖邊等了半天也沒見老頭兒的蹤影，心里暗罵自己愚蠢，病急亂投醫的什么鬼話都信。正要轉身離開，就看到遠處一個人影噗通倒地。寂靜的夜里一點聲響都會被擴大無數倍，嚇了一跳的張斌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只見劉軍手腳抽搐的躺在地上。剛要附身出聲詢問，身后傳來一個陰仄仄的聲音

“小子太不小心了，被人吊了尾巴都不知道，老頭子替你解決了。”

聞聲急忙轉身的張斌看到白天看見的怪老頭兒依舊一身黑棉襖的打扮站在自己身后，不禁拍了拍胸口，輕聲說道

“我聽到他們睡著了才出來的，誰知道他會跟著我。你把他怎么了？他沒事吧？”

“哼哼，自己都小命不保了還管別人，放心他死不了，要他死的可不是我！”

說完轉身面向湖面，開口說道

“出來吧，自己弟弟，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張斌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眼里瞬間盈滿淚水，充滿期待的看向湖面。雖然他明白下午的時候劉軍對他是巧言哄騙，但心里其實也期待能夠像劉軍說的那樣，自己的姐姐只是躲起來了。可是此時他最不想面對的結果卻出現在眼前。

只見湖面再次升起一團白霧，霧氣中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唉，小斌啊，姐姐不希望你攪進來啊！”

隨著話音落下，一個身影顯現在張斌面前，赫然就是他日夜思念的姐姐張麗。只是此時明明是寒冬臘月，張麗卻穿著一襲紅色的長裙，光著腳丫站在那里。張斌一陣心疼就要上前去抱姐姐，剛一動張麗便快速的向后面退了幾步，眼見就是飄出去的。張斌徹底明白了，現在自己與姐姐是真的陰陽相隔，忍不住蹲下身又哭了起來。

老頭兒不耐煩的罵到

“哭哭哭，就知道哭，有話說話，大小伙子別動不動就哭行不行？”

張麗敬畏的看了老頭兒一眼，忍不住為弟弟解圍

“師傅，您就別說小斌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

“哼！孩子？老子像他這么大的時候都扛槍打鬼子了！”

張斌聽到姐姐叫老頭師傅，也顧不上理會老頭的態度，抹了把臉站起身來對著姐姐和老頭問到

“姐姐，老神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姐姐你是不是……”

話未說完又忍不住想哭，看到老頭鍋底一樣的黑臉，強忍了回去。

老頭兒在張麗前面開口

“小子也別老神仙老神仙的叫我了，老小兒我姓張，名字不提也罷。你姐姐已經拜了我為師，你便叫我一聲師傅也不吃虧。雖然她已經不是這世俗中人，但我與她有緣，也是該著我老頭子要管一管你們的這趟閑事。”

張斌聽到這里噗通跪倒，向著老張頭兒磕了三個響頭

“師傅在上，還望師傅為我們姐弟做主，為姐姐報仇！”

一個小小的少年，在冰天雪地里愣是被現實逼迫著成長，張麗看著弟弟仍然稚嫩的臉龐上寫滿了恨意，忍不住一陣心酸。自己一個搭進來還不夠，還要搭上弟弟嗎？自從她游蕩在校園里伺機報仇被老頭兒收了之后，老頭雖然口口聲聲說是路見不平為了給她報仇才仗義出手，但她總感覺老頭兒出現的有點太過巧合。那幾條人命其實都是老頭出手暗中解決掉的，現在又拉來了弟弟，不得不防備著老頭是否有什么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