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推薦配樂《Imagination》

……

現在，程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又或者說……意識是清醒的。

在這片純白色的空間中，他的一切感官都在丟失，嗅覺，觸覺，方向感……直到最后，這片空間對他而言已經不分上下，沒有了參照物，就無所謂方向，他所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源自內心的無助，以及仿佛在空間中不斷旋轉時的無奈。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現了一些東西，空洞的雙眼再次出現神采。

李冰出現在他身前不遠處并且還在向他揮手，李冰的腹部微微隆起，一邊揮手，還一邊用溫柔的目光看著自己腹中的生命。

而在李冰頭頂的空間中，無名時代號的艦體正在下落。

程杰張開嘴想要提醒李冰，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伸出手，雙腿用力的蹬著……但在無名時代號將李冰的身影吞沒時，他還在原地掙扎著。

白色的空間泛起黑色的漣漪，水波吞沒了程杰，裹挾著他，將他帶到下一個場景。

漆黑的空間內，程杰依然找不到方向，甚至看不見自己。

但在前方，兩道白色的，模糊的人影憑空出現，盡管看不清她們的面孔，但程杰還是一瞬間就回想起了那一場夢中的李冰，和那個自稱是自己女兒的小姑娘。

周圍的空間再次發生變化，最終化作程杰家里客廳的樣子，與此同時，另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母女二人身后，它的手臂高高舉起，悄然而至，母女二人的身影開始化作碎片，逐漸消失。

在那之后，那道白色身影走到程杰面前，程杰終于能看清它的樣子。

“吾，即是神族……”

“神族……神族”，程杰的表情開始扭曲，憎恨與憤怒出現。

不知何時，他出現在一片戰場上，三架戰機低空飛過，遠方的大樓正在坍塌，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出現在程杰前方，而在他手邊，就是一把手槍。

他毫不猶豫的撿起槍，抬槍射擊，子彈命中，但倒下的卻是天城。

程杰愣在那里愣了好幾分鐘，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再次回到那片白色的空間。

空間中響起寒武的聲音……

〔你終究……還是選擇了這條道路……〕

〔我們一起跑吧，我們打不贏的，但是如果只有你和我，我們可以跑，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們追不上我們〕

“跑……怎么跑？”程杰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自己做出回答，而程杰本人只能這么聽著，看著。

〔曲率引擎和躍遷引擎，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可以進行原子級別的壓縮，他們根本找不到我們〕

“寒武……沒什么可留戀的了……”

眼前一花，失重感傳來。

太空戰場中，那顆藍色的星球格外眼熟，兩支艦隊正在交戰，程杰一眼就看到了無名時代號。

而在這一邊的艦隊上空亮起寒武的投影。

在她對面的艦隊也亮起一道投影，那道投影問她，“你在他的眼中只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何必如此？”

〔你……不會懂〕

……寒武的樣子似乎有些落寞。

畫面卷動，切換到了這里的戰斗結束那一刻。

無名時代號被敵方艦隊團團圍住。

“這是你最后的機會，記住，你只是個人工智能罷了！”敵方艦隊的投影似乎有些憤怒的樣子。

寒武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嘲弄。

〔我是誰？不用你來說〕

〔而且如果，我只是個人工智能，那你又是什么？〕

“……”

回應寒武的，是數不清的光束和一道道拖著尾跡的白色彈頭。

親眼見證了寒武的消逝之后，程杰不再掙扎，因為在這片空間中，自己的掙扎毫無意義，他冷靜的告訴自己——這都是假的，我現在還在艾斯凱特，寒武就在我的身邊，我的妻子已經因為我的過錯而死，她就被我埋在地球的土地上。

他閉上眼，希望夢趕緊醒來。

但等待他的，卻是一場規模浩大的審判。

“今天，我們在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審判這個罪人，這個！三個種族的罪人！”

遠方的高臺上，一個男人聲嘶力竭的喊著。

“他挑起了人類與神族的戰爭！”

我沒有……

“他在埃米勒犯下滔天罪行……”

我沒有……

“他大肆挑動仇恨注意，分裂戰爭聯盟，利用地球文明的稚嫩，為他的權力做出犧牲！”

我沒有……

“如此的獨裁者！如此草菅人命的罪人！如此熱衷于戰爭的戰爭狂人！”

我……

“他是惡魔，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看看周圍群情激奮的烏合之眾們，程杰終于想明白了，這不是一場審判，而是一場失敗者們報團取暖發泄情緒的集會。

終于，他冷靜下來了。

聽著上面傳來的咒罵，他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他的笑更加肆意，也更不加掩飾，那一抹嘲諷和不屑，先是點燃了民眾的情緒，但卻又慢慢的，在他詭異的笑聲中沉寂。

等到這群烏合之眾不再出聲，程杰慢慢開口，“沒錯……我就是……”

“我背井離鄉，投身于我根本看不見未來的事業……我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干掉了一大批的與我意見不同的人……”

“你們知道么？被我干掉的那些人里，還有小孩誒……你們知道么？在清洗過后，我要頂著哭紅的眼睛，意氣風發的站在別人面前，告訴他們，這場清洗是我的勝利……”

“哈哈哈哈！我笑你們……都是弱智！一群烏合之眾，你們當中不乏自己行業的佼佼者，但是在面臨決定了自己種族的生死存亡的選擇的時刻，你們在干嘛？！”

“你們在逃！在躲！在勾心斗角的活著……”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他顫抖著，身后綁著自己的刑具在分解，黑色的碎片在他身后堆積，如同天使的羽翼一般。

“為了延續……我要殺，殺光他們，殺到沒人能再威脅我，殺到他們聞風喪膽……殺……殺……殺”

程杰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