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的路,既漫長又狹窄。
他的后半生是在鋼絲上爬行的,他怕摔下來,又想早點摔下來。
矛盾、糾結、痛苦,這些問題困擾了他的人生。
黑貓在聊到哈德時候,告訴丁童,哈德每次來都是憂心忡忡,而馬蒂總會刻意支開貓,然后在屋子里一談就是幾個小時,偶爾會一整天。
他有心事,卻又不敢告訴更多的人。
樹林開始有了聲音,鳥叫,昆蟲也在輕歌。漸漸的,可以望見更遠處的地方了,郁郁蔥蔥的黑暗,也能讓人著迷。
沒有龐然大物,樹上的蟲子清晰可見。
當他去抓一只蚯蚓的時候,黑貓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白眼珠更加瘆人。
“你學的很快,繼續放松。”
剛到這里總是不適應的,丁童很想知道自己究竟來了多久,因為這片樹林讓他想不起時間了,他更不知道,其實他和黑皮貓已經走了三天三夜。
一如女巫所說,羅姆森林,你無需睡覺,你年輕力壯。
怪不怪,他不覺得累,好像自己才走了一個多小時。
黑貓跟他聊的是恩戈議會的歷史,從恩戈·可米諾聊到女巫馬蒂,嗯……其實也不需要聊太多,那么多古怪的家伙,你也不至于全部去了解。
走著走著,聽見浪花的聲音了,海邊近在咫尺。
霧還在,你得仔細看,它被你的思想給左右了,看上去和隱身的棉花糖一樣。
他朝海面飛出一塊貝殼:“貓怪,我們是不是得吃點東西?木屋里有么?”
“沒有,我們從不吃東西,我幾乎忘記了食物的味道。”
“真夠糙蛋的,如果你不說話,我會懷疑你是個喪尸貓。咱們總不能就這樣待著吧,一點娛樂都沒有?”
“你不是會寫故事么,你可以靠這個來消磨光陰,一本書寫完,差不多五十年就過去了。時間在霧島是個迷,該死的,我特么也忘記魚肉是什么味道了。”
“哈德走了么?”
“早走了,他從不會在這兒停留超過一天。他在忙卡維勒的案子,自欺欺人,那個吸血鬼扛不住輿論的壓力,誰也扛不住。”
相比哈德,丁童羨慕了,安全和安寧就是好的么?別把話給說死了,有時候,人需要快樂和刺激來充實生活,他還年輕,他需要這些。
丁童這么想著,也說了個不成文的笑話:“我身體既然有惡魔之力,那我可以離開這個島吧?比如,我可以飛出去。”
“你……飛?傻貨,我沒聽說過有人可以飛的。”
“那我就在這兒等死?我才二十多歲,我有大把的青春。”
“馬蒂身下的毯子,傾注了魔力,你讀過童話故事么?那叫魔毯,你要是能借助它來離開的話,那就樂逍遙了。”
“你說的是真的?!”
不好意思,是假的,可是小伙已經上綱上線了,他勢必要弄到那個毯子。
黑貓這句話是給他生活的希望,也算是個另類的信仰吧,沒有信仰的人,每活一天都是次折磨。
女巫是不會離開她的屋子的,偷魔毯也就無從談起。
丁童跟馬蒂打賭,如果他可以將那本黑皮書的語言統統背下來,就讓馬蒂親自去捕捉一條魚給他吃。
換個人,傻子才這么玩呢,可馬蒂同意了,她孤獨了近兩百年,屁大的事都能玩出花來。
就這樣,華人小子有事可做了,他能心無旁騖,終日在樹林里走著,兩眼看書,腦子里在強記這些非人類的語言,也無需黑貓跟著。
黑貓這張嘴,很漏風,什么都告訴馬蒂了。
“他看中你的毯子了。”
“嗯,不錯,也算是個信念吧。你是不是把水晶的一些事告訴了他。”
“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你在一塊過了一百五十多年,你能瞞的了我?你這個大嘴巴,上次你把我尿床的事情告訴了周明生。”
黑貓跳到了她的床頭,在她肩膀上蹲著:“你想留住他,恐怕你留不住。你總是自信占卜術和改變一切,事情不會隨你的意愿的。你想徹底解決掉麻煩,除非你殺了丁童,這樣就再也沒人知道你當年做了什么。”
“我已經殺不了任何人了,我的力量在消退,島上的迷霧已經遠不如前,我還有半年的壽命。很難想象,要是我死了,議會的人會不會來收了這座島。”
“這個島是你發現的,不屬于議會財產。”
“誰能說的清楚呢,他們見證了這里的神奇,聰明人總能猜到端倪,他們隱忍不發,就是在等我死。”
最后一次占卜耗盡了她的體力。
時間快的沒譜,那本書,丁童只研究了一半,已經過去兩個月的時間。
他不吃不睡,坐在樹下,天空永遠是一個色彩。
月底這天,他在海邊,看見一輛車過來了。
車上下來幾個人,是吸血鬼,皮膚很白,一閃就消失,大概是來找馬蒂的。
與他無關。
馬蒂在睡覺,眼睛突然睜開了。
“黑皮。”
趴在門口的貓立起來:“怎么了,你又尿床了?”
“你先滾出去吧,去看看那個臭小子,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有這個必要么?”
“很有必要,滾出去。”
聲音沒那么兇狠,貓走近了:“有人來了,是不是?要害你的人。”
“我說,滾出去,你特么個蠢貓!”
“你會死的。”
“滾出去!”
馬蒂用枕頭砸向它:“老娘不需要你可憐,快滾!帶上那個臭小子,給我滾的遠遠的!”
是大怒,也不是大怒,馬蒂的眼眶顫顫巍巍。
“好吧,我懂了,我會帶他離開的,你自己保重。”
“給我……滾出去。”
黑皮走了。
馬蒂從床上坐起來,到處找火柴,歲數大了,這玩意兒可真不好找啊。
在柜子里么?不,不是……那么應該在書架上,呵呵,小機靈鬼,我總算看到你了。
嗤——好煙草,好味道。
嘎吱。
門開了,一個女吸血鬼走了近來,一頭卷發,穿著夜鶯部特制服裝,她有點駝背。
她笑,沒出聲。
“有何貴干?”
馬蒂吸著煙草,搖椅一擺一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