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了我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按照正常的邏輯基本無法理解他們的做法，這可能是地方特色吧。

“泰力克，他有一個弟弟阿吉，他不是銀血雇傭兵，是個本地人，就是三天前和艾瑞克大吵一架的家伙。我和他不太熟，我是上周才來的新人，不弄錯他們的名字就謝天謝地了。”

通常來說，我能理解弟弟殺人，哥哥愿意頂罪的想法。群體作案，和無意殺害會大大降低罪刑，所謂的哥們義氣。

“你和他們不熟，為什么要參與？”

“是泰力克說不會有任何事的，銀血氏族會搞定一切。最多賠點錢，反正銀血家有的是錢。”

很幸運我攤上了一個新手。

“好吧，繼續說。”

“昨天半夜，阿吉找到我們。他慌張的要命，是那種要命的要命。他說，艾瑞克死了，死在自己的房間里。所以，泰力克和我們就趕到艾瑞克房間里。他就這么死在自己的桌上，伏在上面像睡著了一樣。我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也許叫守衛？現在看來真是個好主意。”

“那么他怎么會渾身是傷，躺著廁所門口？”我問。

“阿吉說守衛一定會以為是他殺的人，而且他還有動機，三天前的爭吵把守衛都引來了。我建議他逃走，我們也幫不了他。”

“但是？”

“但是泰力克不想讓阿吉變成亡命之徒，所以決定幫他頂罪。他說這不是第一次了，銀血勢力很大，會擺平一切。所以，我們就把他的尸體悄悄搬到廁所門口，偽裝成斗毆現場。那時候，一個白衣服的人起床上廁所，看見我們在對著尸體拳打腳踢。泰力克揪著他的領子威脅他，讓他天亮去找守衛，除了尸體什么也不要提。”

“很可能是阿吉殺了艾瑞克，你們就沒有想過嗎？”

“我就是這么告訴泰力克的，但是……他說阿吉殺誰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殺艾瑞克。”

“為什么？他們前幾天不是大吵一架嗎，吵的什么？”

“我不知道，他們不愿意告訴我們。我只聽到他們互相吼對方，你什么都不懂、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之類的。像是朋友吵架。”

“那為什么會把守衛招來？”

“我猜是因為我們是銀血的人，聽說幾年前泰力克剛來洛里斯泰德的時候給了梅迪留斯一個下馬威，從此之后他一直想揪他的尾巴，給他點顏色我猜是。”

我得找泰力克先生好好談談。

回到大廳，我把聽來的故事言簡意賅的講述了一遍，那個原版講述人害怕他朋友責怪的目光，沒有跟我出來。

我必須承認我有炫耀的成分，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像是沉睡的小五郎開始吟唱，這是我裝B的絕好時機。

一個對自己東家抱有巨大信心的雇傭兵、一個日夜想找他們把柄的執法人員，一邊愿意認罪，一邊急于定罪。若是我不在，可憐的艾瑞克大概永遠不得安息吧。

“你不會在想辦法給這幾個人渣脫罪吧！”梅迪留斯十分抗拒這個說法。

“要脫罪的是那個新來的，他編了一個故事。”泰力克掩蓋著自己的火氣。

“多說無益，我們應該帶證人來。”伊斯本聽完說道。

在觀眾、家屬、守衛的蜂群似的嘈雜質疑中，名叫凱恩的本案唯一目擊者被叫了過來，所有人才又安靜下來。

“長官，我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他詢問道：“什么時候我能走？”

“還有一個問題需要你解答，第一次發現尸體是什么時候。”我問。

“早……早上。”他慌慌張張。

“但是我們有另一個證詞，你知道嗎？”我問。

他搖搖頭。

“他說在昨天半夜，你看見這些雇傭兵在廁所前對一具尸體施暴。”

聽了這話凱恩的身體不自覺的向后退，雖然腳步沒有挪動，但是身體下意識的后傾了一下。

“我記得你上午說過，你去白漫城買藥？”

“是的大人，給我的姐姐買藥，她生了重病。”他說著像是乞求。

“現在你所說的和其他人有沖突，在我們沒搞清楚之前，你也沒法脫身，也許會耗上幾周？我希望你理性的思考一下，為你生病的姐姐著想一下。”

他環視了一圈，梅迪留斯隊長、泰力克老大、痛失愛子的旅店老板、再到我。

“我說實話大人，我確實撞見他們在后墻廁所那里，不僅看見了他們打尸體，我還看見了他們把它一路扛過來。”他紊亂的呼吸讓說的話有點聽不清。

“你再說一遍？”泰力克從椅子上站起來，威脅的說道。

“坐下！”梅迪留斯隊長把佩劍拔出來一半。

泰力克不屑的重新坐下。

翠絲向我小聲問到：“你打算怎么處理凱恩。”她似乎看出來我在為此糾結，“在塞瑞迪爾法律里，做偽證是嚴重的罪行。”

“求求你大人，不要處罰我。”這個距離上，翠絲說的話他聽的一清二楚，“求你不要讓我坐牢，我姐姐等著我買藥回去治病呢……也請不要罰我的款，我只有這么多買藥的錢。”他說著掏出癟癟的錢袋子來證明。

我望向梅迪留斯隊長，他裝作什么也沒聽見，要讓我做為難的決定。

無聲的嘆氣之后，我只好說道：“鑒于你受人脅迫，我對你網開一面。下次有守衛問你話的時候，實話實說。”

凱恩聽見這話喜笑顏開，立馬謝了我好多次，向我和所有守衛鞠了一躬，快步離開了這里。看著他白色便服留下的背影，他身上給我的一種奇怪感覺依然沒有消退，直覺告訴我有事情不對勁。

但是人總不能全憑直覺辦事，既說服不了自己，也說服不了別人。我想著瞄了一眼佛羅倫提，他就是那種憑著直覺，或者說神化的直覺行動的人，許多人把他當做瘋子，要頂著這樣一個名頭在外，是需要足夠的勇氣或者足夠的愚蠢的。

“言歸正傳，泰力克。”我繼續審問道：“你的弟弟阿吉，他在哪里。”

他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一種失落感，之前的認罪伏法都是過家家，現在才是功虧一簣的瞬間。

“我弟弟不是殺人兇手。”他低沉的說。

“也許吧，但現在他是頭號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