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王?父王?父王~~~啊~~~”
那溫暖的熟悉大掌,卻再也無法輕撫自己的臉龐。那總是含笑寵溺看著自己的眸子,此刻卻毫無聲息的瞪著遠(yuǎn)處的宮宇,再無半分生機。
曼珠用力抱著離王徹底沒了生氣、血殷殷的身體,沙啞的聲音,連同此刻顫抖不已的身體,如同緊繃到了極致即將繃斷的弓弦,顫抖著發(fā)出最后的哀鳴:
“父王,父王你再看看珠兒好不好?你再應(yīng)我一應(yīng)好不好?你再抱一抱我好不好?父王!珠兒回來了!珠兒以后哪兒也不去,就只陪著您和母后,好不好?父王,父王你醒過來好嗎?父王最疼珠兒了,一定不會舍得丟下珠兒一個人。父王,珠兒害怕,珠兒,珠兒好怕……理我一理,你理我一理好不好!珠兒害怕……父王……”
可惜,那個會放下君王的威嚴(yán),讓自己騎在脖子上玩耍的那個父王;那個一心疼愛女兒,臨送別時哭得凄凄慘慘的父親;那個總愛一臉寵溺、歡喜的喊著自己寶貝女兒的爹爹,如今卻悄無聲息的躺在自己的懷里,如論她如何聲嘶力竭的哭喊,再不會醒來應(yīng)她一聲。
噹~~
一柄鐵錘咻的將飛刺向曼珠的利劍一把挑飛,一身黑甲的劉世千熊腰挺直,站在了跪地悲哭的曼珠身前,對著剛才出手的蕭怨怒目質(zhì)問:
“蕭怨,你他么的想干嘛?”
“黑豹子,相國有令,凡離國王族,全部誅殺一個不留。你這是在做什么?難道想要戰(zhàn)場違抗軍令嗎?”
蕭怨沒想到滿眼苦恨看著曼珠的劉世千,居然反應(yīng)這么快,瞬間便察覺了自己的偷襲,成功救了曼珠一名。捂著發(fā)麻的手臂暗自懊惱的同時,對著劉世千厲聲喝問警告。
“老子管你什么相國不相國的?在老子眼里就只有王上,沒有什么狗屁相國。王上有令,遇到曼珠,不許為難、更不準(zhǔn)傷害。老子倒是要問問你,偷偷摸摸的偷襲她是想要干嘛?難道你想要違抗王命不成?”
“黑豹子!別以為你是軍中的老人就可以目中無人,隨意侮辱相國!”
“若是行的端、做得正,何懼什么侮辱?再說,老子何時侮辱過誰?蕭怨,你不要一時小人得志,就四處挑撥離間!”
“你!”
從前在梁國,何人敢這般對他蕭怨說話?如今到了洛國,卻是被這劉世千百般的擠兌欺辱,蕭怨早已對他心生了一肚子的怨氣。
如今更是被他耽誤了殺死曼珠的絕佳時機,再加上他對蕭珩的一再辱罵,心中壓抑已久的怨毒一發(fā)不可收拾,手拿利劍直指劉世千,對著身后的士兵厲聲喝道:
“相國有令,血洗曼城,離國王族余孽,一個不留!給我殺!”
“我看誰敢!”
蕭怨殺字尚未出口,劉世千一個獅吼瞬間將蕭怨的聲音蓋了下去。雙手舉錘用力一撞,嗡鳴的音浪刺耳,像被電過一般齜起的虬須炸起,赤紅著雙眸,猶如嗜血的野獸一般。
尚不容眾人捂住耳朵阻擋那刺耳魔音,黑豹子如雷般的滾滾獅吼緊隨而至:
“今日只要我黑豹子在此,誰他么也不能動我兄弟分毫!”
“黑豹子!你瘋了!你難道要叛國投敵?”
蕭珩手捂雙耳,沖著發(fā)了瘋般的劉世千大吼道。
“老子他么的不知道什么叛國、什么投敵!老子只認(rèn)賈珠這個兄弟!當(dāng)初我們在一起征戰(zhàn)沙場、血染黃沙之時,你他么的還不知道在哪個便宜娘的懷里喝奶呢!今日,誰若是敢動他一根毫毛,我黑豹子手里的這雙鐵錘,可不、認(rèn)、人!”
黑黢黢的面上一片肅殺之氣,亂糟糟的胡子上甚至還依稀可以看到一兩滴剛才說話時噴出來的吐沫星子。
只憑著一聲怒吼、那一身的血腥戾氣和嗜血的銅鈴雙眸,蕭怨手下的人愣是被震懾住,半天沒敢動彈。
察覺到自己震懾于劉世千的威嚇,蕭怨越發(fā)怒火中燒,對著身后的士兵厲聲高喝:
“還愣著干什么?劉世千叛國投敵,給我一并誅殺!”
“誰敢!”
整齊的呼喝自劉世千身后響起。右翼先鋒營的一眾箭矢、長矛、鋼刀,齊刷刷指向蕭怨一行。將士們齊齊一步跨到劉世千身側(cè),與他并肩而立,與蕭怨帶來的梁國兵士怒目相向。
“你們~!你們難道都要跟著黑豹子造反嗎?戰(zhàn)場抗命,投敵叛國,可知乃是株連九族之重罪!”
“九族?忘了告知蕭統(tǒng)領(lǐng),我等大多九族盡數(shù)被殺,只剩了我等孤身野鬼。我們,就是自己的九族。今日之事,就不勞煩蕭統(tǒng)領(lǐng)費心評判了,此中是非功過,自有君上裁決。”
秦五好歹讀過幾天書,雖然說話綿里藏針,但至少不那么沖人的厲害。杜壯這個大老粗可就沒那許多話里機鋒了,直白了當(dāng)?shù)拈_罵:
“你個不知所謂的小白臉,別他么的給我們亂安罪名。誰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反賊,誰自己心里清楚!我們是奉王命保護賈珠。你是因為什么,你自然心里也清楚的很!別叫我再說出好話來!識相的趕緊給老子滾蛋!否則,你蕭怨就會是我今日刀下的第七十二個亡魂!”
“你!你們!”
雖然對劉世千這頭粗蠻的黑豹子以及右翼先鋒營的人極是不爽,但蕭怨很清楚,此時內(nèi)訌,最后吃虧的可絕不僅止他劉世千和右翼先鋒營。
況且,以沙華對他們的倚重和信任程度來說,說他們叛國投敵,根本就無法服眾。到時候壞了主人的事,那可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權(quán)衡再三,蕭怨只得不情不愿的讓手下眾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兩方人馬中間,引起這場騷亂的曼珠,卻仿似眼前的劍拔弩張與自己毫無干系一般,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慢的向著城樓走去。
周遭廝殺的人群就像是有意識的一般,自動的為她清出了一條路來,那些打斗中的黑甲軍,居然誰也沒有向他出手。
沾滿鮮血的腳底,每走一步,就在原地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
“蕭統(tǒng)領(lǐng),王上有令,命你速速打掃戰(zhàn)場,救治受傷的傷兵,至于其他,就不勞煩蕭統(tǒng)領(lǐng)費心了。”
劉世千的鐵錘帶著千鈞之勢,直接攔住了蕭怨意欲跟上曼珠的步伐,眼中帶著明顯的警告之色。杜壯染血的長刀,更是警告意味十足的攔在了蕭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