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汐若實在無法忍受和宗苓尷尬的空氣，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直接從飯店徑自跑了出來。她需要冷靜一下，她也知道自己的拒絕太過絕情了，畢竟這些年，宗苓為她做了很多。可是她的潛意識也告訴自己，其實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你在哪里呢？這點和袁啟卓又有什么區別呢？

也許對于袁啟卓，連汐若還能給他找到各種理由，不光是自己偏愛的原因，還有他對整個事件的不了解，都讓這個可以成為原諒他的借口。可是宗苓呢？一個自始至終和她一起經歷，甚至因為他和白子凡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的兩個人，到底有什么資本還要求她的原諒呢？

對于白子凡，她沒法說什么，畢竟斯人已逝。可是宗苓呢？你口口聲聲說多么愛我，多么關照我，也始終逃避不過現實的束縛。

連汐若也不知道這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還是為了給自己這種做法找的借口，也許只是自我麻痹吧。

剛從飯店出來的她，卻迎面撞到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多年沒見過的白子洛。

“汐若，你去哪啊？怎么走了？宗苓發信息給我說你倆剛到。”白子洛下意識的問道。

“我……”連汐若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沒法解釋自己剛才和宗苓之間發生的事情，而且她完全不知道宗苓還叫了白子洛一起過來。

“你倆吵架了對吧？”白子洛瞬間猜測出這種狀況，“走，你先和我回去，有什么話好好說，就算你不見他了，難道這么多年，我也不想見到嗎？”白子洛知道自己起碼先把連汐若的人留下。

“不，不是……我很高興還能再見到你們。”連汐若回答，“可是你知道，我從前沒有，現在也更不會接受……就連你哥哥也一樣，更何況是他呢？”連汐若這句話一出，她也覺得自己有點失言，一個是在白子洛面前完全坦白對去世的哥哥的不接納，另外，他把宗苓明顯放到了比白子凡還低的位置。

可是，也就是她句話，卻被追出來的宗苓聽到了個正著。

氣氛瞬間凝固，三個人都呆站在了原地。連汐若極度后悔說出了這句話，而宗苓卻真的轉身離開了，可能這句話對他的傷害，真的達到了極點。

連汐若看著宗苓這么走了，也并沒有追出去，白子洛也沒有：“也許，這么多年，這句話才是你內心真實的想法吧。”她對連汐若說。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連汐若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這么多年，我倆一起生活，我知道你這句話對他的傷害有多深。”白子洛說，“我知道，我哥哥當年有他的錯誤，你不原諒他，我也都能理解。可是宗苓沒有，他真的身不由己的。”

“我寧可他沒有對我那么好，我才不用這樣痛苦。”連汐若回答。

“對于小袁哥哥，你就是那么愛他嗎？”白子洛又問。

“也許吧。”連汐若也不知道，“所有結果我都不強求，一切順其自然吧。”

白子洛重新和連汐若回到了宗苓定的包間里，她給她講她這些年發生的事，經歷的情感變化，“我開始覺得我比你幸運，我的初戀就是我的最愛，而且我倆彼此深愛，不用猜測，不用追逐。可是結局呢？我當時根本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為什么所有的圓滿終將破壞，為什么我家要成為這場戰爭最后的犧牲品呢？”

“起碼，你們還有個孩子。”連汐若可以感同身受，她不知道怎么勸白子洛。

“是啊，要不是沐嬋，我可能真的也想隨他去了。你知道嗎？我甚至可以理解夏淼為什么會在我哥哥出事以后做出那種選擇，也許人真的愛到極致是瘋狂的。”

“但是你不覺得嗎？可能因為那時候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沒經歷過我們該經歷的，我們認為愛情就是我們的全部。如果放到現在，也許不會了，是嗎？”連汐若反問。

“嗯，那時候沒有家庭的牽絆，就像我，如果沒有孩子可能也理解不了父母。”白子洛回答，“如果你問我現在，確實不會了，因為我不再單純的是我自己，我是我孩子的母親，我也深知，我是我父母的女兒，我的責任太多了。”

“我現在想，人生其實平凡一點該有多好呢？我們終其一生茫目追求的，不就是對自己已經擁有過的生活保持歲月靜好嗎？”連汐若感嘆，“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真的不想經歷這么多，我只希望找一個條件相當，愛我的人嫁掉就好了，我也可以享受為人妻，為人母單純的生活。”

“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你是這種對自己沒有要求的人嗎？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白子洛了解連汐若。

連汐若沒有回答。

“宗苓確實沒想到，袁啟卓會在這個時候離婚，他以為你放棄了，他以為只要他對你足夠好，你一定能夠接納他。”白子洛繼續說。

“我之前真的放棄了，我認為他在他婚姻的道路上會一直走下去，不會有什么變化，我倆永遠是平行生活在兩個空間里，即使此生彼此相愛又怎么樣呢？也許終究今生有緣無分。”

“那現在呢？你知道這個消息到底如何？你那天見到他到底又是怎么樣的感受呢？”白子洛問，“拋開我和宗苓這么多年的感情，你知道，我之前一直支持你和他在一起的，不光是因為我哥哥，還有我知道你真的愛他。”

“如果你問我，聽到這消息高興嗎？我會說高興。如果你說那天我見完他滿足嗎？我會說滿足。如果你問我得到他的真心了嗎？我會說得到了。”連汐若嘗試面對自己的內心，“可是我又有些痛苦，我也不知道我倆會怎樣。如果你讓我形容，我可以說，我覺得特別舒服特別浪漫，但是也特別痛苦——回味，但是苦楚，回味相聚，苦于未來。”

就像莫言在《檀香刑》這本書里寫道：“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諱的就是個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圓滿了，馬上就要虧厭；樹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馬上就要墜落。凡事總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

“你幫我轉告宗苓，我可能這輩子都不能做他的妻子了，但是我愿意一直做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他也愿意。”連汐若說。

“我會的。”白子洛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