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府的低氣壓已經持續一整天了。下人們做活兒的時候甚至都不敢偷偷看看他們王爺現在的臉色得有多臭。

一聲脆響炸開在安靜的王爺府，琉璃盞的碎片濺的滿哪兒都是。看著年紀尚小的小丫頭也不顧地上的玻璃碎片，一頭磕在曹鶴陽面前。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是奴婢該死，求王爺繞奴婢一命”

小丫頭一個接一個的磕頭，光滑的額頭早已被地上的玻璃碎片扎的鮮血淋漓。曹鶴陽皺了皺眉頭，扇柄輕挑起淚水已經糊滿臉的小丫頭，“我是會吃人嗎，這么怕我。一個不值錢的玩意兒罷了，怎比得上姑娘家的臉重要？去找府里大夫讓他給你上藥，別留疤，以后還要嫁人。”

小丫頭不敢置信，哆哆嗦嗦的起身，謝過王爺，逃也是的離開了。曹鶴陽抿了口茶，把茶杯重重的放下，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備車，進宮。”

看著曾經一票難求的麒麟劇社變成如今冷清蕭條的樣子，陶云圣的手握緊，又松開，情緒一絲都未出現在臉上。

“角兒，走吧。”小伶兒不忍的看著他家角兒的背影，輕輕開口。他是一步步看著陶云圣成角兒，他知道他家角兒走到今天這一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他對角兒的心疼，不比任何人的少。

“嗯。”小伶兒把馬車窗簾撩下，隔絕了窗外的蕭條光景，也隔開了陶云圣和麒麟劇院。·

他是一介戲子，離了劇社，什么都不是。他突然心里有些恨，如果他沒有選擇唱戲，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是不是他就配得上她了？可如果不唱戲，她還會喜歡他嗎？

罷了，只是太過憂慮些無用的東西罷了。

與此同時，角落里的陸佰希沖著看到她的小伶兒搖了搖頭，只是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便走進了黑暗中。

“溫言姐，最近好點了嗎？”秦芊拎著一個精致的食盒，輕輕敲了敲門。

“芊芊啊，快進來，外面冷，咳咳。”林溫言聽到是秦芊，堪堪坐起身招呼她進來。屋里暖意十足，是張云雷的吩咐，取暖的先緊著往林溫言屋里送。

秦芊放下食盒，坐到了床邊，把要坐起身的林溫言扶了回去，掖了掖被角，“姐姐不要起來，我就是自己研究了點小點心，想著姐姐吃藥嘴里太苦，想給你送點。”

“有心了芊芊，咳咳，還讓你跑這么一趟，咳咳咳。”縱然見過很多美人，秦芊還是會感嘆林溫言的美貌，病弱西子勝三分。

秦芊打開食盒，從中捏出一塊棗泥山藥糕，“姐姐嘗嘗我的手藝吧，雖然肯定比不了溫言姐你做的。”林溫言捂嘴輕笑，“你這丫頭，慣會討人開心。”

“秦芊，你在干什么！”林溫言剛咬下一小口，宋子歡便沖了進來，看著那被咬了一口的點心只恨自己來晚了一步。“沒禮貌，子歡，你芊芊姐是來給我送親手做的點心，你這孩子，大驚小怪。”林溫言嗔怪。

“很好吃的，你也嘗嘗呀子歡。“秦芊把盒子捧到宋子歡面前，歪了歪頭，“你是不是怕我不給你留呀，怎么會呢。”宋子歡看了看盒里的點心，狐疑的眼光掃過秦芊，隨即撅起嘴來，“讓我抓著了吧，吃點心不帶我！”

林溫言疼愛的捏了捏宋子歡的小臉，輕笑道：“小丫頭，少不了你的，等我好點了，想吃什么給你做。”

“聊什么呢，這么開心？”一抹碧色的高挑身影踱步進了屋，少年長身玉立，皮膚白皙如玉，眉目如畫，嘴角總是掛著一抹溫潤的笑容，仿佛春風拂面，一身淡雅的青衫，手持一柄折扇，舉手投足間盡顯風流倜儻的貴公子風范。

“哥哥，你回來啦！”秦芊回頭，見秦霄賢笑意盈盈的走了進來，起身飛撲進了少年懷中。“慢點。”秦霄賢敞開雙臂，少女被穩穩接住，小手被回握進溫熱的掌心。

林溫言吩咐小丫頭換一壺新茶，招呼著兩人坐下。秦霄賢把披風脫下放到了外屋這才走進來，生怕這一身寒氣帶給了林溫言。

“溫言姐最近好了點了嗎，書院最近實在是忙，早就該來的。”秦霄賢略有歉意的摸了摸頭。

“咳咳，我這身子，自打會吃飯就吃藥，不礙事的，你孟哥看我看得緊，什么補藥都得讓我試試，都泡成藥罐子了，咳咳咳。”提起孟鶴堂，林溫言紅著眼強撐起一抹讓人心疼的笑意，心口卻痛的厲害。

他說他會回來的。

他說他。

會回來的。

看著林溫言這副樣子，秦霄賢皺了皺眉頭，想說些什么卻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張了張嘴，又無奈的合上。

宋子歡也跟著紅了眼眶，趴在林溫言懷里，聲音悶悶的：“溫言姐，孟哥還說要給我扎最漂亮的風箏呢，他從來都不會騙子歡的。”

林溫言輕撫著懷中毛茸茸的腦袋，緩緩點了點頭，低頭的瞬間，一滴淚悄然掉落。

他們是人人艷羨的青梅竹馬，是眾人口中恩愛非常的少年夫妻，是大家確信會攜手白頭的一對壁人。

“夫人，你，我什么都不換。如果能讓你一世無虞，歲歲平安，我孟鶴堂愿用我的命去換。我的阿言，是要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大婚那日，孟鶴堂顫抖著手，小心的把林溫言的小手握在掌心，一字一句的承諾。“我們也不要孩子，阿言，我承擔不起任何一點失去你的風險，我要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就好，我的阿言，只要平安幸福，其余的，都不重要。”

孟鶴堂，你這么愛我，你可別拋下我，我還在等你回家。

眾人不知道的是，此刻孟鶴堂就站在窗邊，連偷偷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聽著林溫言的聲音，一行清淚從那雙笑起來最好看的桃花眼中滑落，無聲落下。

沒有人注意到他來過，他走了也沒人知道。孟鶴堂生怕自己再多呆一秒，都要忍不住沖進去把那心心念念的人緊緊攬入懷中，不讓她再難過。

現在，他離她越遠，她就越安全。有劉筱亭在，她至少不會陷入危險之中。

至少，不要被自己連累。

如果能保她一世無虞，那他情愿再也不見。

溫言，別再愛我了，那樣你的余生，就不會那么痛苦了，如果可以，找個風大的地方，把我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