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杭州回來之后,我一心撲在工作上,把如何追回江小瑜的事暫時放下。
一方面,我覺得我確實有必要,在如何去愛江小瑜的問題上,好好反思一下。
另一方面,新來的助理不太頂事,公司里我得比之前多操些心。
我可不希望等追回江小瑜了,我的公司卻垮了。
過了一段時間,李睿涵打了個電話過來,說,他找到江小瑜的新住處了,問我要不要過去。
我說,先過段時間吧,我向一百個女孩求婚的短視頻還沒錄完呢。
李睿涵說,你還是盡早過來吧,那姑娘,真挺招人愛的,她要是再愛上別人了,我怕你又讓我幫你干缺德事。
后來,我一邊工作,一邊抽空抓緊時間拍攝求婚短片。
李睿涵時不時的,會給我發條微信,或者打個電話,跟我講江小瑜的情況。
一開始,他有些憂心忡忡的,說江小瑜對那個男的,愛的不是一般的深,他擔心她會走不出來了。
我問他:“具體深到什么程度,她特別傷心嗎?”
李睿涵說:“像一朵行走的花,美麗的綻放,卻沒有靈魂。”
可是后來,李睿涵漸漸地不怎么和我說江小瑜的事了,就算我問,他也只是談談地說一句,她挺好的。
再后來,我看到了江小瑜更新的故事,果然和李睿涵擔心的一樣,她身邊又有了一個叫杰克的男人。
江小瑜真的是個好姑娘,不但人長得美,心地也好,又善良聰慧,又溫柔體貼,會有一個接一個的男人愛上她,我一點也不奇怪。
她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以前她是為了我,拒絕了那些人。
現在,既然她離開了那個男的,哪怕再接受別的男人,也不愿意回來找我,只怕是我在她的心里,一點位置都沒有了。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去看江小瑜寫的故事。
不看,還可以裝作我很大度,在心里祝福她每天都過得快樂。
看了,我就裝不出來了。
有一天,李睿涵從微信給我發了一張圖片,是江小瑜朋友圈的截圖。
截圖里是張在日料店里拍的照片,配了一句話:“哥請我吃飯,我請哥......”
我問李睿涵:“什么意思?”
李睿涵回了兩個字:“睡覺!”
哥請我吃飯,我請哥睡覺?
我感覺這句話很熟悉,在江小瑜的故事里看到過。
心里有種不太好的感覺,難道江小瑜和那個杰克,竟然發展這么快嗎?
希望這只是我的猜測,不是真的。
我又發條信息過去:“說人話!”
李睿涵:“反正你早晚會知道,不如我先告訴你。”
這條信息還是不清不楚的,我急了,就打電話過去,但李睿涵把手機關機了。
我連著打了幾天電話,李睿涵的手機始終關機。
我就去看江小瑜寫的故事,在最近的一篇里,江小瑜寫她和杰克去買電腦,遇到了那男人的發小,小李哥。
那小李哥半真半假的,跟江小瑜開玩笑,說要帶她去開房。
那之后,江小瑜的故事,再沒有更新過。
我和李睿涵也再沒聯系過。
因為我托了點關系,查到了江小瑜的開房記錄。
怎么都沒想到,在那條開房信息上,我竟然會看到李睿涵的名字。
以前李睿涵在電話里跟我說,這姑娘真挺可愛的,這姑娘真挺逗的。
我還跟他開玩笑,找你幫我盯著她,別最后給盯到你懷里去了啊!我可跟你絕交呢。
他當時跟我說,你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做對不起兄弟的事。
上次,江小瑜愛上的那個男人,我差點跟他做兄弟。
但這次,江小瑜愛上的居然是我兄弟,我沒法接受。
李睿涵會做出這樣的事,我震驚,但又不意外。
我們倆剛開始合作時,有很長一段時間,天天都在一起。
他老婆從來沒給他打過電話,他偶爾打電話回去,也是有事說事,說完了就陪孩子聊會天。
我一開始挺奇怪的,因為以前從來沒聽他提過,都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
我有一次問他,他笑了笑,說知道他結婚的人不多。
我還開玩笑的說,隱婚啊?幾個意思,還藏著有外心?難怪聽你們講電話,都不像是夫妻倆。
他當時臉上的表情挺不好受的,什么都沒說,只是嘆口氣。
我看他那樣,說:“實在不行,就離了唄,過這么將就,兩個人都別扭。”
他又嘆了口氣,說:“以前提過,但我們倆離不了,人前還得演戲。”
我問他為什么,他再一句都不肯多說。
李睿涵感情豐富,婚姻又不如意,江小瑜也感情豐富,又愛情受挫,這兩個人碰到一起,能擦出火花來,沒什么可意外的。
可是我最愛的女人,和我的好兄弟相愛,我就是接受不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李睿涵給我打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我一個都不接,他又發微信,讓我接電話,說有事跟我說。
我把他微信給拉黑了,真的是緩不過這個勁來。
后來,李睿涵給我發了條短息:“如果我說,我跟她沒事,信不信兄弟?不信的話,就此別過!”
那條短信我也沒回復。
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日子過得挺蒼白的,我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周末了回去陪陪兩家父母。
時不時的,我就會去看江小瑜的故事,但最后更新的日期,永遠停留在她和小李哥見面的那一天。
十二月三十一日,我再次飛往杭州。
過了這么長時間,我的心情慢慢靜了下來,我想找李睿涵當面談談。
又是新的一年了,我不想在心里,放一個隔年的疙瘩。
但李睿涵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我去他公司,公司里的人說,他已經很久沒來過了。
再去他家找他,敲了很久的門,都沒人開,后來他對面鄰居出來說:“這家已經很久沒住人了。”
我給那男的打了個電話,說:“見個面吧,請你喝酒。”
他淡淡地說:“戒了。”
我說:“那喝咖啡吧。”
他沉默了一會,說:“我請你喝茶吧。”
在茶樓見到他時,我心里有點不好受。
才幾個月沒見,他一下蒼老得,我都快認不出了。
他周身上下,籠罩著悲傷的氣息,目光里了無生機,好像生命里,再沒有什么值得他留戀的了,只是為了活著而活。
在茶樓坐下后,他從懷里拿出一只茶杯,先用開水燙了燙,倒了杯茶,放在他身邊。
前幾次見面,他挺能說的,但那天,他不但懶得說話,連目光都懶得動一下,不是看著自己的茶,就是望著旁邊的那只茶杯。
他時不時用手摸摸那杯茶,涼了,就換一杯熱的。
氣氛很沉悶,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打開話題。
坐了很久,我問:“你有沒有江小瑜的消息。”
他淡淡地說:“挺好的,身邊有個人,很體貼的照顧她。”
我有些奇怪,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沒說話,用手撫著放在他身邊的那只茶杯,動作很輕,很柔,緩緩的,很珍惜。
他的目光也變得很溫柔,很深情。
又坐了一會,我試探地問他:“你那個發小,好像對江小瑜挺好的。”
他看著身邊的那杯茶,輕輕地笑了笑,說:“我那個發小,也算是個人物,他誰都不怕,就怕那丫頭。”
說完,他笑得更明顯了,似乎回憶起什么事來,說:“他們倆一見面就斗嘴,我發小說不過她。我們一起出去玩,他經常被那丫頭氣的,半道提前跑了。”
這句話說完,他陷入了回憶里,嘴角竟呈現出若隱若現的酒窩來。
以前聽他說,他和江小瑜之間,那些幸福快樂的事,我心里挺酸的。
但看到他當時那個樣子,我覺得我要是個女的,可能就哭出來了。
我又接著問他:“你發小,挺喜歡江小瑜的吧?”
他說:“他很少夸人聰明,但對那丫頭,贊不絕口。他說那丫頭能懂他,太難得了。”
我一直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很平淡,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一點波瀾。
又沉默了一陣,我說:“咱們倆干坐著,也挺沒勁的,要不然,把你那發小約來?多個人,熱鬧些。”
他說:“好久沒見了。”
我正想著,接下來再怎么問,他又說了一句:“無顏以對。”
說完這句話,他又把身邊那杯茶,換了熱的,用手輕撫著茶杯,臉上的表情,很痛苦。
看來他也知道了,他發小干的那些破事。
我說:“這種事,是不太好接受。但幾十年兄弟了,真的再不聯系了?”
他說:“那不至于,等他氣消了,再說吧。”
我聽得有些難以理解,問他:“你發小,反過來怨你?”
他苦笑了一下,說:“他的身手,一對一,一般人動不了他。但那天,他被人打得頭破血流。”
“他說,他毀了那丫頭的名聲,才心甘情愿挨的打。這么不是人的事,他都干了,我卻還沒能把那丫頭給追回來,我對不他挨的這頓打,也對不起那丫頭為了我自毀名節。”
我越聽越糊涂,問:“他們倆做了那樣的事,你真的就一點不難受?”
他看看我,慢慢地從口袋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夾在手指間,沒點燃,把手指壓在嘴唇上。
“你這個人,就是不知道吸取教訓。那丫頭,當初就是因為恨我不信任她,才傷心離開的。這種錯,犯一次,就該記一輩子。”
我還是不太明白,問:“他們要是什么都沒做,你發小為什么說,毀了她名聲?”
他又看了看我,說:“都是明白人,話沒必要說那么透吧?”
他這話一出,我才回過神來,李睿涵是故意讓我誤會,為了幫這男的,想斷了我對江小瑜的念想。
可是后來李睿涵打電話,發短信,又來跟我解釋,這又是為什么?我還是想不明白。
我問他:“你還打算再追回江小瑜嗎?”
他反問我:“你知不知道,那丫頭,為什么再不寫她的故事了。”
我搖了搖頭。這次他沒有說我,不要搖頭。
他也搖了搖頭,說:“她那天去了斷橋,就差那么一點......”
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雙手在臉上來回搓了幾下,十指交叉抱成拳,抵在額頭上,說:“她寫的,是她的愛情故事,不寫了,那就是想徹底了斷了。”
我能感受到,他當時內心的絕望,我何嘗不是。
突然間我想起來,我給江小瑜的一個好朋友打電話時,她對我說:“這世上沒有完整的人,不過都是一副軀殼,載著一塊靈魂碎片。”
我問她是什么意思,她說:“一個完整的靈魂,會被打碎成無數片,每個靈魂碎片,都要來世上經歷一回,感受不同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
“因此人生就是一場體驗,完成使命之后,所有的靈魂碎片,再回到來處。”
“你也許會在前世,在今生,在未來,遇到來自同一個靈魂的不同碎片。”
“你們或許會相互憎惡,或許會惺惺相惜,但最終,體驗人生的旅程結束,你們會成為一個完整靈魂的一部分。”
可能我跟他,就是屬于同一個靈魂吧,所以我們會愛上同一個女人。
也可能江小瑜,也是這個靈魂的一塊碎片,她是來和我們一起,完成各自的使命。
我把這些話說給他聽,他聽完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