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太爺，大爺站了很久了。”

駱思合的身邊的老仆小聲地提醒道。

駱遠時覺著好玩極了，從前他也常在這里站著，等著父親午睡醒來。那會兒也沒見這個老仆這般貼心。

其實從進門到現(xiàn)在，也不過等了片刻，距離久還差很遠。

駱思合的心情并不美妙，外面的流言他自然都聽見了。

現(xiàn)實的狀況與駱思合原先的打算相差甚遠。

“爹，殺季橋的兇手已經(jīng)伏法。季禮說他走走關(guān)系，刑部的批文不出十日就能下來。”

駱遠時早就過了期待父親目光的年紀，那種東西虛無縹緲，沒什么用處。身為長子，他覺著自己有義務(wù)將族里發(fā)生的大事小情如實上報，雖然這些事情會讓父親的心情極度不好。

駱思合閉著眼睛，不愿意醒來。聽到了駱遠時的話，他攥緊了手指。

“爹，既然您身體不適，我就跟季禮求個情，我都這把年紀了，族中的庶務(wù)也該過過手了，如今遠分也不知如何。這家業(yè)我遲早都得接下來。”駱遠時說得得意洋洋，像一只斗勝了的公雞。

聞言，駱思合猛然睜大眼睛。

“你個小畜生，你對你親爹親妹妹都如此。你不得好死。你個畜生，沒良心的……”

骯臟的詞匯從駱思合的口中噴涌而出，他看向駱遠時的目光仿若淬了毒，夾雜著刻骨銘心的仇恨。

駱遠時有一瞬間的動搖，父親恨他竟然到了這步田地。

但隨即他又釋然，憨厚老實的一張臉重新掛起了與之不協(xié)調(diào)的哂笑。

“父親，她不是我妹妹，不是你的女兒，致死都不是。在族人面前，你千萬不要說漏嘴，小心，晚節(jié)不保。”

駱遠時笑著叮囑道。

長子的笑讓沉浸在辱罵中的駱思合止住了唾罵，他覺著自己的身體有些發(fā)冷。理智在一瞬間回歸，駱思合并沒有多么喜歡韓遠淼，他更喜歡手中的權(quán)利和兒女的聽話。

在駱思合的眼里，韓遠淼遠比長子更加聽話。

想了想，也覺著韓遠淼自己找死，送她離開偏偏留下，駱思合長嘆了一口氣。

“遠時，我還活著。你記著，只要我活一天，駱家還是我駱思合說了算。”

“是嗎？”駱季禮從門口進來。

院子里面的人壓根不知他在那里站了有多久。

江嘉豫跟在駱季禮的身后。

駱思合臉不紅，心不跳，絲毫沒有被人戳穿的尷尬。

“呦，季禮來了？”駱思合把自己擺在長輩的位置上，“季禮啊，遠淼那個孩子也是一時糊涂。”

駱季禮瞅了一眼駱思合，又看著駱遠時毫不在意的模樣，覺著無奈。他不想介入這對父子間的糾紛。無論鬧成怎樣，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不犯禮法和族規(guī)，駱季禮就無權(quán)干涉。

“三老太爺，韓遠淼已是重犯。如今遠分還未回來，但她能在堯村這么久，還找不到證據(jù)揭發(fā)，想必是有人相助。我記得地方律中有一條，袒護者同其罪。三老爺不會明知故犯，對嗎？”

駱思合立馬抿住嘴巴。

駱遠時沖著駱季禮眨巴了一下眼睛，“季禮，這么說可就過了。我們家一直是仁義傳家，季禮遠了說是同族，近了說可還能算的上是我的未出五服的堂弟，我父親怎可能為了一介外來女子枉顧族人性命。父親，您不會的，哦？”

駱思合咬緊了牙冠，他的肚子里憋了一肚子骯臟的詞匯想要吐在駱遠時的身上。

偏偏駱季禮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讓駱思合顧忌臉面，辛苦地忍了下來。

“老爺不舒服，大爺您陪著季禮少爺，我扶著老爺先下去了。”

駱思合身邊的老仆很有眼色，連忙扶著駱思合，辦拖半拽的將人帶離了正廳。

“季禮，你不會也是來看熱鬧的吧？”沒了駱思合，駱遠時挺直了背，坐的端正。他可沒有忘記，駱季禮的爺爺是名義上的族長。

駱季禮看出了駱遠時的防備，笑了笑，“我剛接到爺爺?shù)南ⅲ率且诖謇锒嘧⌒r日。”

駱遠時的表情更加嚴肅，如臨大敵。

“你別緊張，他不是為了和你爭族長，只要你一心為公，別搞那些個小偷小摸的，族長之位給你又何妨？他家里缺的不是族長，而是官路！”

江嘉豫不想在兩人的你猜我猜的游戲中浪費時間，揭穿了駱遠時的心思，也讓駱季禮失去了逗弄駱遠時的機會。

想到之前被駱季禮捉到貪污公中的銀兩。

駱遠時第一次覺著有些不好意思。

“我盡量。”

“嗯！我就在邊上看著。”駱季禮笑道。

想到駱季禮要留在村子里面，當監(jiān)工，駱遠時拍了拍腦袋，忽然有些后悔。但爭了半輩子，眼看就要到手的族長之位，駱季禮又不愿意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那小爺，您且瞧著。”駱遠時躬身說道，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諂媚。

“嘿嘿，你這個人倒是乖覺。”江嘉豫跟在駱季禮身側(cè)，看著駱遠時的模樣笑的前仰后合。

駱季禮溫柔地拍著她的后背，生怕她年紀小，被口水嗆著。

“駱遠分，你打算怎么辦？”駱季禮隨口道。

駱遠時有些意外，他想到自家弟弟，心情有些復(fù)雜。“活的死的？”

駱季禮白了他一眼，“自然是活的。需要弄死嗎？”

駱遠時連忙搖了搖頭，殺弟這種事情他從未想過，哪怕恨駱思合到了極致，他也從未想過弄死他。連帶那一日在韓遠淼院子里，他也是騙她的，韓遠淼的母親早年艱辛，過上安逸的日子之后又不安分地耗費心思，不肯安心養(yǎng)身體，最終被一場風寒帶走也算便宜她了。

“讓他回來吧！”駱遠時說道，想到駱遠分平日里將韓遠淼當妹妹的模樣，駱遠時又改口道，“算了，還是關(guān)著，等那個女人被處刑了再說。”

駱季禮不屑道，“就你這個慫樣？還想當族長。”

“駱季禮，你小子也就是個監(jiān)工。別忘了這駱家村，還是我說了算！”駱遠時不爽駱季禮站著說話不腰疼。“把那小子關(guān)著。你要是關(guān)不住，送到我院子里，我來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