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末，隨著青蝦在自然水域中大量減少，價格也是一路飆升。具體價格楚朗并不清楚，但顯然是個好生意。

羊圈邊，楚志誠正在為饅頭蓋新窩。天氣越來越冷，現在饅頭經常凍的跑去廚房睡覺。

原來那個狗窩太薄，擋不了什么風，以前饅頭冬天都是到羊圈取暖的。可現在多了兩只小羊羔，它可不敢離的太近。

“爸，吃飯了。”楚朗喊了一聲。

“嗯。”楚志誠應了一聲，站起來搓搓手上的泥，去壓井邊洗手去了。

桌上是三菜一湯，全魚宴。自從家里開始收魚，餐桌上這東西就沒少過。

看到桌上的菜，倆小的都有些興致缺缺，每次去學校，張巧娟都會讓他們倆帶一罐子蒸熟的魚干，早就過了開始的新鮮勁了。

楚朗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呼嚕呼嚕的，沒一會就把魚湯喝了個干凈。

“錢光順家的事你聽說沒？我今個聽劉大姐說起來了。”張巧娟突然問道。

“聽說了。”楚志誠悶聲答道。“留個信說是去南方闖蕩，誰知道去哪混去了。”

楚朗有些驚訝的抬起頭，問道：“咋回事？他前一段不是找到賺錢路子了嗎！？”

“就他那樣的，天天讓他去擺攤，賺的錢還都讓他閨女拿走了，能愿意才怪了。這不是罷工了么。”楚志誠答道。

楚朗搖了搖頭，也有些無奈。

“那現在他家咋樣了？”

“還能咋樣。他老婆哭了一頓又回娘家了，還是他家那大閨女撐著，這些年不都這樣。他在不在家也沒啥兩樣。”

饅頭又照例臥在了楚朗旁邊，眼巴巴的瞅著，楚朗看一家人都不怎么吃了，就拿了幾條魚扔給了它。

“向東這回賺的可不少。”楚志誠倚著椅背，一邊剔著牙，“我聽他說，這一季他都能賺小一千塊。一年養兩季，加起來都快攆上他工資了。下一年他還說準備擴大養殖，弄點啥制氧機，還準備再找個坑養蝦。”

“我看這確實不錯，咱家要不也養點蝦吧？”楚朗問道。

“養那干啥！”楚志誠搖搖頭，“現在店里那錢還賺不完嘞！”

現在他們家三家店，一個月賺的錢都七八千，楚志誠自然看不上那點利益。

“我的意思是，咱們店里以后不能光有魚干吧！誰也不能天天那么吃。弄點蝦蟹一類的，利潤更高，也不怕人家吃膩了。”楚朗勸道。“要是咱不養，直接從我向東叔那買也可以。”

楚志誠搓了搓臉，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啊。咱那店里確實花樣太少啦，人家也不可能天天吃。那我這兩天跟向東說說，他那應該還有點蝦，到時候做點看看情況。……對了！恁叔今個跟我說，他家榮良不準備上學了，想去店里上班。”

楚朗擺擺手，“可拉倒吧。就榮良那么大點，去了還不夠搗亂呢。讓他好好上學吧。”

他叔家那老大才十四歲，都還是個孩子呢，怎么可能讓他去單獨看一家店。

“朗子說的在理。你可不能瞎答應這事。”張巧娟一邊收拾桌子，說道。

“那我能不知道。這事確實不好說不答應嘛。”楚志誠無奈的道。

倆分店都沒用自家這邊的人，到底還是引起了一些不滿。

“要不干脆讓我叔他們家也養點啥吧！”楚朗提議道。“養螃蟹，養蝦都可以，到時候咱家都收了。跟我向東叔說說，讓他幫襯著點也沒啥。”

“那也中。”楚志誠點點頭。“明個有空了我跟他說說吧。”

在這個還沒有全球變暖的年代，天氣涼的格外早也格外冷。地里的麥子早就種好了，該收的也都收的差不多了。

楚朗家在臨近河邊的一塊坡地種了幾分地的紅薯，葉子都掉光了，一直等到現在才打算收。等的久的好處是紅薯長的格外大，鐵鍬挖一下，一提溜就是一大串，各個都跟大耗子一般。

當然了，這會的紅薯品種可不像后來那些怪物，一個個長的腦袋那么大，看著就不像正經紅薯。

楚志誠一天也不愿意歇著，早上就跟楚鵬翔他哥一塊蹬著車子去市里了，所以今天收紅薯就只有他們母子四個。

“你個馬虎蛋！就不能小心點，看你弄的，還怎么往地窖里存？”看到楚評一鐵鍬下去把紅薯削成了兩段，楚朗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我小心著呢，就這個讓你看到了。”楚評撅著嘴，悶悶不樂的道。

他的小伙伴們都去河邊了，就他在這干活，自然滿肚子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還跟人家約架，長能耐了是吧？快點干活。”楚朗毫不客氣的說道。

“他們都去了，我以后還咋跟他們一塊玩？”楚評賭氣似的踢碎了一塊土坷垃。

“那也不能去。一個個下手沒輕沒重的，打壞了哪都有你受的。”楚朗不容置疑的道。

兄弟倆正說著，河堰那邊，一陣吶喊聲突然傳來。

楚評把鐵鍬一扔，就往河堰上跑。

“哦哦！評二要去挨打嘍！”楚屏在后邊一邊笑一邊起哄道。

“別說話了你。”瞪了妹妹一眼，楚朗連忙攆了過去。

等到了河堰上才發現，喊聲來自對岸。隔著一條河，楚評也只能在河這邊看熱鬧了。

河對岸，一群半大小子光著膀子跟斗牛似的，有的在那抱著摔跤，有的在練飛踹，還有的被踹，打的不亦樂乎。

從人數看，兩邊都差不多，一邊是他們小楚莊的，一邊是河對岸章莊的。

楚朗特意走近了些，好看個清楚。

雖然打的沒什么套路，但每個人都相當認真，一個個瘦的肋骨都清晰可見，蹦跳起來卻又虎虎生風。

在一群瘦猴中，一個胖子卻格外顯眼，其實擱到后來也不算胖，只是看不到肋骨，個子高些而已。

楚朗認出來，那個正是他們村支書家的孫子，叫楚想。楚光明有三個閨女，就一個小兒子在市里工廠工作。一來是收入不錯，再有則是幾個姑姑對家里這唯一的小男孩實在寵愛的過了些，每次回娘家都是大包小包的，吃成這樣也不奇怪。

只看到楚想在人群里如同小型坦克，所到之處對手紛紛敗退，很快就打破了平衡，勝利的天平向著小楚莊這邊扭轉了過來。

“哥！哥！”身后突然傳來楚屏的喊聲。

“咋了？”楚朗扭過臉問道。

“楚想他爺過來啦！”

“真的？”

看她不像撒謊，楚朗連忙站起來，沖河對岸喊道：“都別打了，家長過來了。楚想，你爺來了，還不趕緊回去。”

聽到這喊聲，對岸終于停了手。

正猶豫著，河堰上走來了楚光明的身影。

“想子，你干啥嘞？快點回來。”

“我不回去。”楚想抱著膀子，一邊抖一邊穿衣服。

家長來了，兩邊到這算是打不成了。

“想挨打是吧！？快點！”楚光明氣的眼都要冒火了，哪還有平常的威嚴模樣。

“走！不打了。”楚想揮揮手，一幫子小子呼呼啦啦的就跑了。

“哎呀，你這小子氣死我啦。別在河邊轉了！”楚光明只好沿著河邊跟著孫子走。

小孩子打鬧倒是沒啥，但河邊可不是個玩的地方啊。就這一個獨苗，他怎么能不上心。

楚朗扯了扯弟弟，“別看了，回去干活！”

“哦。”楚評點點頭，只好跟著哥哥回地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