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潮式腸粉
- 白瓷梅子湯
- 鬼不語
- 3820字
- 2020-03-05 17:23:09
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還遺留著幾顆殘星。
深圳這座城市在這個時候就會變得異常擁擠,公交和地鐵流動著幾百萬的人,之前何深歌每天都貪黑起床,就為了在六點半那列地鐵上有個位置坐著。
現在的她不用再去擠地鐵,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但半夜肚子疼,跑了好幾趟廁所,沒睡好。
在廁所蹲的腳麻了,肚子稍微舒服了些,她猜想是近日吃多了冷食,天亮了,她要去買點藥,想著想著,剛進入睡眠狀態,沈修硯就打電話過來。
“我在你樓下,一起吃早餐。”他說。
“不是吃午飯?”何深歌一臉惺忪。
電話里那清冷的聲音里夾著輕淺的笑聲:“赴約啊。”
“赴約?”何深歌枕著軟綿綿的枕頭,腦袋昏昏沉沉,絲毫不想起床。
“昨晚阿姨不是讓你帶我去吃早餐?現在是早上九點整,我十點上班,何小姐可以盡快下來嗎?我給阿姨一個交代,就上班了。”
何深歌的眉心微微聚攏,壓抑了一會,才吐出一句話來:“等我一下。”
她用被子蒙住頭,痛苦地掙扎了好一番,才起床。
那家店是小店面,白墻,藍色瓷片鋪了墻壁的三分之一,天花板上吊著綠色風扇,正在呼啦呼啦地轉動著,四十平方米的空間擺放著白色桌子,綠色凳子,一共五桌,在門口處擺放著各種廚具,那對汕頭夫妻正在裊裊炊煙中忙碌。
他們的生意很是火旺,附近住著的當地人和上班族都會在這里吃了早餐,再去上班。
幸虧他們來到店里的時間是早上九點多,恰好錯過了上班高峰期,店里有三個空桌。
老板娘眼尖,一下子就看出了何深歌和沈修硯,忙拉著何深歌進店:“我說你會不會忘記了。”
“沒有,老板娘,你忙你的,我們自己隨意。”
“那你們隨意啊。”老板娘特意瞄多了幾眼旁側的沈修硯,心里想,這小伙子好看,放店里也是塊招牌。
何深歌選了一個臨街的,不會太悶。
昨晚夜里下了場瓢潑大雨,今日迎面而來的都是絲絲涼風,十分舒適。
“喝粥?”何深歌望著玻璃底下的餐單。
以前他們兩個還在大學讀書的時候,沈修硯的課總是安排在早上,他又是那種喜歡賴床的男生,跟他相反,何深歌為了減肥變美,每天都會很早起來到操場,空腹跑步,順帶她就打包一份清粥,帶到沈修硯的課室,給他。
這個早起的習慣也一直延續到了現在,只是她已經很久沒有晨練,也沒有了吃早餐的習慣。
穿著一身昂貴的銀黑相間的西裝的沈修硯坐的十分筆直,他靜靜地盯著餐單一會兒,再抬起頭來看何深歌:“今天周四,應該喝紅豆薏米粥,這里沒有。”
他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足以讓何深歌的心一沉。
“你忘了嗎?”沈修硯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她,語氣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卻有一種無形的壓迫力。
以前只是怕沈修硯每天喝同樣的粥會膩,就變著花樣,每天都是不一樣的粥,周一是皮蛋瘦肉粥,周二是狀元及第粥,周三是八寶粥,周四是紅豆薏米粥,周五是艇仔粥,周六是白粥配陽江榨菜再加兩根油條,周日是滑雞粥。
時至今日,他們都記得。
何深歌久久沒有開口,沈修硯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兩人沉默著,他看著她,她假裝在看餐單。
沉默的時間一點點過去。
就在沈修硯以為何深歌不會開口的時候,她幽幽地一句話傳來:“原來,還有這么回事,我忘了,不好意思。”
這句話剛出口,何深歌便感覺到身邊的溫度下降了不少。
她裝作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語氣悠然地問:“那就不喝粥了,好久沒嘗過廣東的腸粉,你要不要?”
他目光冷冷的看著她,聲音低沉:“好。”
“老板娘,來兩份腸粉,加蛋加肉,多點醬汁。”何深歌對正在忙碌的老板娘喊了一聲:“再加一份青菜。”
這家店里的腸粉采用的是抽屜式做法,方便快捷。
霎時間,兩份腸粉橫空出世,老板把用鐵片在鐵盤上一刮,一撩,往那橢圓形的白瓷碟一放,澆上精心制作的獨家醬汁,便可以上桌了。
沈修硯明白何深歌要先拍個照片,才能動手,他默默在旁邊用茶水洗筷子。
廣東腸粉有很多種,何深歌一看,眼前的腸粉份量多,沒有被切成一段段,粗狂地堆成一灘,腸份的米皮不是那種晶瑩潔白到透明,而是純白如同牛奶,卻又很薄,用筷子輕輕一戳就破了,這種就是汕頭腸份,老板可能是汕頭人。
她從各個角度拍照,都不太滿意。
等到青菜上桌了,她夾了兩根青菜放置在腸粉旁側,拍出來的效果稍微悅目一些。
接著,她又覺得桌面玻璃底下的餐單不美觀,便從包里取出一塊黑邊白格子桌布,繼續拍攝。
這一番拍攝下來,本來還在蒸蒸冒氣的腸份漸漸地失去了溫度。
沈修硯默默地轉身對老板重新要了兩份。
新的兩份端上來,何深歌看著四份腸份,蹙眉:“你點這么多做什么?”
廣式腸粉貴在精致美觀,卻吃不飽,而他們現在吃的是潮式腸粉,看起來不好看,吃起來,一份就管飽了。
“你的胃不好,先吃熱的。”沈修硯把涼了的腸粉遞給老板,讓老板加熱。
“謝謝。”何深歌目不斜視地吃著。
不久,店里又來了不少的人,基本上都是女孩子,她們的目光時不時地游移在沈修硯的身上。
老板娘揪著時機,興高采烈地走過來:“怎么樣,好吃嗎?”
“好吃。”沈修硯周身泛著寒冷的氣息。
“好吃就多吃啊!要不要再來一份?”老板娘也有些迫于沈修硯的威壓,語氣稍微放柔了些。
“不用了,我已經飽了。”何深歌擺手。
“何小姐不是美食家嗎?點評一下。”沈修硯唇角一勾,有點報復的小心思。
“美食家嗎?”老板娘有些意外:“難怪我見你不像別人急著上班。”
何深歌一臉窘迫,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現在也不算是一個美食家。
“趕緊說說我家的腸粉有什么缺點。”老板娘一臉期待。
“首先,米皮細聞,有淡淡的米香,入口滑嫩,香味更濃,軟膩中帶些清爽,皮很薄,好像紗一般的輕薄,卻又質感。”
“還有呢還有呢?”老板娘慶喜地拿出手機來錄音。
何深歌瞥了眼周圍的人,鎮靜地繼續緩緩點評:“餡料是我自己點的,蛋和肉,感覺上,肉味微淡,蛋香濃郁,不過,我喜歡你家的醬汁,不會太油膩,鮮甜,又不會太咸,清而不淡,看你做的時候,加了湯,應該是這個緣故,還有些蒜蓉味,和淡淡芝麻香,相比于清淡的米皮,醬汁夠濃郁。”
“對對,我跟你說,這醬汁啊,才是這腸粉的精華。”老板娘仿佛遇到了知己,急忙坐下來跟何深歌談論這醬汁的制造過程。
陽光正好,何深歌坐在屋外的位置,風扇吹不著,感覺后背出了一層汗。
大約聊了足足一個多小時,一旁收檔的老板催促老板娘:“都快十一點了,要去接奀妹回家。”
“好好。”老板娘急急忙忙起身。
見狀,何深歌用不打擾為由,叫上一旁如同冰雕的沈修硯趕緊撤離。
沈修硯熱的已經把外套脫了,搭在臂彎上,看著何深歌一副逃難的模樣,反而笑出了聲:“你不是很喜歡跟別人討論飲食?”
“好熱。”她神情懨懨,用手輕掃了下額頭的汗珠。
“快十一點了,你肚子餓不餓?能不能跟我去吃一頓午飯?”
何深歌看了他一眼。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把里面打底的白襯衣的口子解開了,領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早上剛見的時候,那樣衣著挺括,這樣的他好像從前那個悠閑慵懶的他。
“我回去洗個澡,晚點再吃吧。”她收回目光。
“恩恩。”
“你不是要上班嗎?你都遲到了。”她說著,皺起了眉。
“沒事,我的上班時間,我說了算。”
“隨你,我上樓了。”
電梯的金屬門叮的一聲打開,何深歌進了電梯,沈修硯也慢悠悠地走進來。
她怔在原地:“你不是上班?”
“都到你家樓下,你居然不打算請我到你家喝口茶?”
她有些無奈。
電梯打開后,何深歌先出來,她在掏鑰匙開門,沈修硯也不出聲,一派閑散地站在她的背后。
開了門,何深歌開了風扇,轉頭來,發現沈修硯很自覺地把西裝外套和領帶隨意地扔到了她的床上,并且,他已經坐到了她的床上,看上去有些倦意。
她猶豫了下,只是泡了壺茶,隨他喝不喝。
“我也想洗澡,身上都有汗臭味了。”他說。
何深歌身子一僵,不可思議看著他:“這是我的房子。”
“以前,我們一起住的時候,你會給我拿好衣服,讓我去洗澡的。”他靜靜地望著她,喃喃自語。
“那是以前,喝了茶,你趕緊走。”她冷言道。
“太燙,喝不了。”
“等會。”
“你不當老師,很正確,以前的你,太死板了,現在多好,看你跟別人聊得多開心,不會像以前那樣老在我面前,抱怨哪個孩子又惹到你了,哪個孩子上課吃東西。”沈修硯起身,慢慢地靠近她。
何深歌有些驚慌,與他隔開一段距離。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就喜歡看你吃東西時候的樣子,總要先聞一聞,再小口小口地吃,吃著吃著,就會露出很滿足的笑臉。”他步步逼近。
她蹙眉,不作聲。
“對待美食,就應該要像你這樣熱愛的人去品嘗才行,只有你,才會讓人覺得,那道菜就是那么好吃的。”他眸子漆黑如墨,似乎里面摻雜了一種何深歌看不懂的東西。
“站住。”何深歌沉下臉,身子微微發抖:“不要再跟我提從前,我已經煩透了你的從前,你也不配提起過去。”
她打開門,側開身子:“出去,說好一頓飯,我們就各走各的。”
沈修硯看著她的眼睛,似笑非笑:“我可沒說這算一頓飯啊?這很明顯是早餐,不算飯,還有,這是老板娘約了我們,不是我約了你。”
“你耍賴!”她眸光一冷。
“我這是就事論事,有理有據。”他回頭拿起衣物,出了門:“晚點我來接你去吃飯,記得穿調漂亮點的裙子。”
砰。
門關了。
她靠著門,臉色煞白,雙手撫著肚子,那里正被某只無形的手揪得很痛。
從柜子里掏出一罐藥,吃下了幾顆,她又打開電腦更新微博,隨后才進了浴室洗澡,換了身干爽的睡衣。
滋滋的手機震動聲讓她很是煩躁。
她躺在床上,感受著風扇吹來一陣陣風,拿起手機一看。
來電人是“大叔”。
她看了會,心里想到微博那個女人,她就暫時不想跟古槊說話,于是她沒接,讓手機響著。
響了會,手機就安靜下來了。
過了會,手機叮咚一聲,來短信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開短信看“深歌,我準備登機,明天就能到香港,然后轉深圳,有事找你。”
有事?難不成他在美國遇到了真愛,要跟她分手了?
何深歌怔了會,可能累了,把手機扔一邊,閉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