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落地的輕微聲響，因為長廊的特殊環境而被放大開來，形成了托著長長回音的“啪嗒”聲。

灰色的劉海遮住了眼睛，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心，已經降至冰點。

從踏過遍地塵埃的瓷磚地板起，Frisk就已經不是“Frisk”了。

......至少她這么覺得。

比某個霜凍還要寒冷的東西凍結了她的神經。

這到底......是什么......

誰知道呢。

冷漠地踏上了路程，直到穿過那與遺跡一模一樣的新家，Frisk都未感受到什么觸動。

真奇怪啊......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鏡子。

灰色的短發，琥珀色的眼瞳。

*Frisk。

*...

不感興趣......

冷冷地嘖了一聲，便轉身就走。掉落在地上的花型掛墜寂寞地閃動著微光，即便這樣也沒有回頭。

為什么會渴望殺戮？

那不是正確的。任務應該已經完成了才對。怪物們在自己手下化作了塵埃，他們都靈魂升往天堂。

但是，又為什么會那么失落？是因為生命的離去么？

還是因為，無法再得到屠殺的快感？

......？

不明白。

另一股力量在抗議，仿佛是被寒氣凍在了深層冰之下。但是......

到底是什么呢？

奇怪。

真奇怪啊......

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神智，Frisk穩住了身體，跨入了大門，于是便有了開頭的場景，以及悠揚空靈的腳步聲。

《圣經》說：“你的眼目要向前正看，你的眼睛當向前直觀。”Frisk現在就處于這種狀態。

但是，她眼前出現的并不是什么光輝道路，也不是神諭之梯，而是金色長廊異樣耀眼的亮色，以及矗立的一個矮小身影。

“......”

“......”

琥珀色眼眸和尖厲的白色貓眼對碰的瞬間，產生了莫名的寂靜。

“所以你還是到這里了。”

熟悉的壓迫感。Frisk毫不留情地用犀利的眼神回瞪著他。

Sans。

這個家伙，為什么會在這里？

忽然，似乎是從遠方傳來的悠揚鐘聲，聽上去卻仿佛近在遲尺。

“當——”

“當——”

一聲。

兩聲。

三聲。

......

一共敲響了十七聲。

現在，是下午五點。

Frisk依稀能通過鐘聲來判斷時間，然而她依然目光犀利地盯著距離襲擊數米遠的骷髏。

他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敵意。

“你來到這里了。你似乎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

Frisk沉重地呼氣。

Sans擺了擺手，長長的袖管在晃動。“屠殺至今，你的EXP可真讓人不爽。LV19？”他冷冷地說，“不錯呀?！?

“你的嘲諷同樣令人煩躁?！盕risk一字一頓地說著。

EXP，LV？他以為這是副本游戲嗎？荒唐至極。

像是看穿了Frisk的思想，Sans立馬解釋道：“也對，你對這些一無所知。EXP，既execution points【處決點數】——一種用來量化你對別人造成的痛苦的方式。”

“痛苦？”Frisk嗤了一聲，“這是解脫?！?

Sans完全不理會Frisk的諷刺：“每當你殺死別人，你的EXP就會上升。如果EXP達到足夠的數量，你的LOVE也會相對于的提升?！?

“但是，可別把LOVE理解成【愛】。同樣這也是一個縮寫。意為Level of Violence【暴力指數】?！?

“我的中學課程可沒有講到過這些?！盕risk聳聳肩，“這只是你的想象罷了?！?

暴力指數和處決點數？這種聽都沒聽說的東西，誰會留意啊。Frisk只知道在游戲中EXP和Lv分別是經驗和等級。

這家伙......分不清游戲和現實了吧。

“嘖嘖。說話還真是毫不留情啊。”Sans鼓了鼓掌。Frisk第一次見到他的手從袖管中伸了出來，用力地拍在一起。

是骨骼摩擦的聲音，刺耳又響亮。

“EXP得到得越多，就越會偏離本性。你已經不滿足于殺掉那幾只怪物了?！?

“隨便污蔑人可不好?！盕risk舉起樹枝指著sans，“多管閑事也很令人厭煩?！痹拕偝隹?，她連自己都震驚。

如此刻薄直接的預言，真的是從她口中流露出來的嗎？

但是盡管如此，她依然堅持著己見：“這是拯救，解脫！在這個樣子的鬼地方，誰愿意生存下去??！”

Frisk的聲音充滿憤怒，她從來都沒有這么激動過?！按蠹乙捕荚敢饨邮苓@個結局，不是嗎？”

“第一，”Sans緩緩伸出一個手指，“這可不是多管閑事。身為【審判者】，審判你這樣的屠殺狂，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第二?！彼穆曇舾统亮诵澳撬^的一切都是逃避的現實的借口?！盨ans冷冰冰地看著她，“死者不能復生，希望不能重燃。掙扎有什么意義？死亡？死了才是什么都沒了啊?！?

“......”

“沒想到他們居然如此懦弱。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沒有強大的靈魂和心，還癡心妄想能夠生存？”

“哈？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亡更痛苦好嗎？！你想想大家啊，想想地底的大家！”

“喂喂，你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天使】吧？”

這是什么眼神啊......貓咪一樣的銳利瞳孔，為什么會充滿了嘲諷和戲謔......

Frisk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這是Sans？她腦內閃過那一段Chara的記憶。

昏暗的房屋，陰郁的氣息。她本以為Sans也是命運的受害者，沒想到他居然會放出如此刻薄的話！

這已經不是精神正常的人/怪物會有的思想了吧？他被抑郁的陰霾逼瘋了？還是他本來就是如此？

真是......夠了??！

“你難道就從來沒有考慮過你身邊的怪物嗎？？”Frisk拼盡全力咆哮道。

“包括......Papyrus？！？”

Sans的右眼倏地閃過紅光。

“他明明那么關心你！明明什么都為你著想！即便如此你也連他都唾棄嗎！你真是一個人渣！一個真正的MONSTER！”

[受夠了吧，Frisk？]

[還在猶豫什么啊？]

[面對這種神經病，無需多言。]

[別忍著了。]

[釋放出你的本性吧。]

[就是現在，將他碾碎吧！]

“！”腦內的回聲轟然間變得無比響亮，Frisk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不能，不能動手。Frisk氣得渾身發抖，她的手握得咯吱咯吱響。

但是僅存的理智依然被噴涌而來的感情狂潮淹沒了。憤怒，敵視，厭惡......

“不......”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金色板磚恍惚間變成了銀白色的木板。

沾染著鮮血的地板。

那一天感受到的......就是這個感情啊......

轟！

地面猛地轟動起來！

數十根粗大的藤條狂躁地拔地而起，帶著雷電轟鳴般的氣勢暴動著朝Sans襲去！

這是能輕易攪碎鋼筋巨石的力量。但隨著一道細長白光飛快劃過，全部藤條都齊刷刷地應聲而斷，七零八落地砸在地上。

“呵......”Sans發出了毛骨悚然的輕笑。他的手中，赫然出現了一把巨大的鐮刀！

Sans瞇起眼睛看著Frisk兇狠的目光，以及揚起樹枝的手，從那深厚的圍脖中傳來了輕笑：“這么想要我的命的話，就讓審判開始吧?！?

他向前踏了一步。

*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

“悲鳴不再響起，哀嘆就此消失。”

“繁花凋零，枯葉破碎?！?

“這一天將迎來永恒的寂靜。”

“鳥兒失去了翅膀，天空失去了色彩，塵?；鞯能|體支離破碎?！?

“在永恒孤寂的時間，如同你這樣的生命——”

貓眼般的瞳孔閃爍著紅與白的交錯光芒，聲音也如同墜入冰窟。

“就。應。該。與。死。神。的。鐮。刀。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