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雪漸漸小了下來。但地上的積雪依然層層積累。

視野依舊是無盡的灰白，邁步之后殘留的腳印過不了多久變會被飄落的嶄新雪花覆蓋，看上去依舊純白無瑕。

這本該帶來安逸的意境。而所到之處的生命卻逐個凋零。Frisk說不清這到底是煉獄還是天堂，凡所遇到的怪物，都在她手下化作塵埃，與冰雪融為一體。

一切看起來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

然而倒塌的哨站，破碎的冰雕以及殘留的盔甲與雙斧，無一例外訴說著發生的罪行。

*Lv7

*Lv8

荒無人煙。

Chara快活地四處游走，發出輕快的歌聲。她唱起歌來很好聽，淡淡的沙啞與輕柔的曲調結合，讓Frisk心情舒暢。

“這是什么歌？”她問。歌詞是她聽不懂的陌生語言，卻依然能猜測出是很溫柔的詞句。

“是日文。”Chara停止了歌唱。“來自一部動漫的歌。”

“動漫？”

“治愈番。”Chara睜大眼睛看著Frisk。一瞬間，Frisk看見Chara眼中閃過期待的光耀。

“你不覺得，它聽起來很治愈嗎？”

Frisk若有所思地點點頭。Chara則繼續唱了起來：

“在落葉飛舞的街角，

干爽的秋風吹拂而過。

伸長的影子和林蔭中的悲哀音調，

在想見的季節，

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漫步于車水馬龍的街道，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走向無人津問的遠方某處，

明明已經察覺，卻要佯裝不知。

只是一個人的話，

什么也做不到。

......”

......

已經見不到什么怪物了。Frisk下手果斷，加上Exp的能力加成，殺死怪物輕輕松松，連Chara都驚訝于她的毫不留情。

對上Chara的目光，Frisk忽然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不知道Chara是否覺得她像個殺人狂魔？

事實上Chara并沒有這么認為。她僅僅是對Frisk的果斷而吃驚。她不禁捫心自問：如果是她，能否干凈利落地將曾經的朋友斬殺？

Frisk跟Chara不一樣。也許Chara與這些怪物抱有感情，但對Frisk來說，他們只不過是生命長河中的匆匆過客。生與死，都無所謂。

哪怕這是在Chara的堅持要求下進行的。

“做得很好！”Frisk聽見Chara這么說道。“真的嗎？”她立馬回應著。

“當然。”Chara用力點頭。

真是太好了！Frisk舒了一口氣。之前的顧慮早已消失不見，她終于覺得自己做了正確的事。

[真的正確嗎？]內心仿佛有聲音在尖叫。這又如何呢？當然，當然正確，將怪物從被悲觀中解脫出來，難道不是所謂的“正確”？

降雪還在持續，但來勢不斷減弱。她們很快就穿越大半路程，抵達了真正的“雪鎮。”

[歡迎來到Snow Town！]這樣的大字整齊地被刻在一塊破破爛爛的木板上，并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上面有些字已經模糊不清了。

Chara飛快地飄了過去。“這是我們三個一起刻的字！”她的神情有喜有悲，“沒想到他們居然還用著這塊木板。”

“也不知道換一個新的。”她又埋怨了一句。

Frisk輕笑一聲。Chara看上去很快樂，她曾經有兩個朋友，兩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Frisk也有朋友，很多很多的朋友。但他們從來都沒有太深的情意。她不禁有些羨慕。

轉開目光，又只剩下灰暗的覆蓋著雪的房屋。一個個都沒有亮起燈光，房門緊鎖。

沒人居住？Frisk不解。Chara也感到疑惑。“雪鎮明明算是地底最熱鬧的地方了。”她說。

“啊......”Frisk想起了什么，“不會被我殺光了吧？”

“！對噢。”

氣氛莫名有些尷尬。

Chara捂住嘴朝Frisk笑了笑，像是在忍住不嘲笑自己愚蠢。或者說，更像是在這份尷尬。

Frisk無奈擺手：“有必要這樣嗎？總感覺你這樣很夸張誒......”

“？有嗎？”

Chara故作驚訝地拉開距離，舉起左手。但她忽然一驚，仿佛意識自己做了什么錯事，飛快地換了只手，豎起中指。

“嘿！”Frisk假裝生氣地大喊一聲，舉起樹枝攻擊Chara。

毫無意外地，樹枝穿透了Chara的身體，Frisk收起樹枝，背在身后。“好啦，不鬧了。如果這么拖延時間，我的......”

“？？背包呢？？”

Frisk這才發現自己背上沉甸的背包不翼而飛。她立馬慌張起來，焦急的左顧右盼。Chara好笑地扶了扶額：“傻瓜，掉地上啦。”

？難道是剛才打鬧的時候弄到地上了嗎？Frisk原地轉圈，果然發現了幾乎全部陷入雪堆的背包。

她伸手撿起背包，準備重新背回背上。忽然......

“捏嘿嘿嘿！看看我遇見了誰？？之前的人類！！！”

這一吼差點嚇得Frisk把背包再次丟到地上。

？不是沒有怪物的嗎？明明剛才還荒無“人”煙？？Frisk擦擦眼睛，沒錯，出現在面前的確實是Papyrus——那個瘦高，滑稽的骷髏。

“真是奇怪！”沒等Frisk開口，Papyrus就自言自語起來，“大家全都不見了！我只是回家隨便做了點料理！”

他的目光在Frisk身上游走。Frisk感到一絲不自在。這份歡快與之前幻像中看到的焦慮面孔完全相反。

“剛才有幾只怪物倉皇的逃向了瀑布區域。他們說有個‘可怕’的怪物在進行殺戮。”

“是你嗎？”

時間一度定格。Chara緊張地喘不過氣來，Frisk卻冷靜地可怕。她順口答道：“對，沒錯。”

奇怪。明明之前在遺跡大門的時候，面對Papyrus的她無不感到深深的壓迫和害怕。生怕他會傷害自己，生怕自己的在怪物眼中所謂的“罪行”會被發現。

然而現在Papyrus就近在咫尺地站在面前，Frisk感受不到任何恐怖的氣息。相反，她不僅不懼怕他，還覺得他傷不了自己分毫。

這是為什么？Frisk忽然想起了什么，朝Papyrus周圍張望，卻沒發現Sans的身影。

難道恐懼和敵意是來自Sans身上的？

Frisk不清楚。無法確定。

Papyrus見人類不為所動，傷腦筋地撓了撓頭：“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殺戮難道很快樂嗎？能讓你快樂？”

“不。”Frisk一字一頓地說，“這是為了幫助你們解脫。這個世界不是一片灰暗嗎？”

“但是你也應該聽到我說的了，僅剩的幾只怪物逃跑了。這難道不意味著他們畏懼死亡，渴望生存嗎？”Papyrus急切地解釋道，他的披風在風中不斷翻滾，飄蕩。

雪越下越小。有點像毛毛雨。

Frisk直直地盯著Papyrus的眼窩：“那是因為他們懦弱，不敢面對死亡。”她重復著Chara曾經對她所說的。

“而且你不也一樣嗎？生活在無盡的苦惱中，生活在暗天無日的每一天？”

突如其來的問句讓Papyrus說不出話來。那些黑色調的畫面在他腦海飛快閃過。“但......但是！”他還想爭辯些什么，“我們可以共同努力不是嗎？共同創造美好的未來！你也一樣，即使你殺死了雪鎮的怪物，我也相信......！”

Chara的瞳孔猛地縮小。不等Papyrus說完，Frisk閃電般地沖到Papyrus身前，俯下身子。

“你還可以成為更好的......人！Papyrus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他拼命喊出剩下的話。與此同時，樹枝犀利地穿透了他的身體！

骨頭與樹枝碰撞的聲音響亮地摩擦出尖厲的聲音。Frisk面色一沉，手腕上挑，樹枝竟硬生生劃開了Papyrus胸前的肋骨！

頃刻間，骷髏的身軀化為灰燼。不斷被風吹起暗色披風與白色的盔甲裝飾一桶散落在雪地上。

但Papyrus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的發出：“別以為你那樣......我就會放棄！相信自己......！你可以成為......更好的人的！怪物也一樣，你也一樣！我堅信......！”

啪。

像是茍延殘喘似的結束了最后的語句，Papyrus僅剩的那顆骷髏頭應聲碎裂，隨著身軀化作的塵埃消失在空氣中。

雪徹底停了。微弱的光像太陽光似的撒在地上，將暗色的服飾和盔甲照得格外亮麗。

Frisk蹲下身子，將Papyrus的衣服細心地埋在雪中，以后將一塊肩膀上的盔甲認真地插在正中央。

“好好睡一覺吧，Papyrus。”Frisk小心地念著Papyrus的名字。“愿在另一個世界你能跟你的兄弟快樂些。”

Chara在Frisk身后。她有些震撼，斬殺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的。Frisk的樣子從一開始的猶豫不決，到已經能夠干凈利落地抹除怪物的生命。

也許她真的能幫助自己將怪物們從黑暗的地底徹底解脫！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Chara卻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不安。從旅程開始之初到現在，她有史以來第一次對Frisk產生了畏懼。

啪嗒。

身后傳來的輕微腳步聲再次激起Frisk的警覺。她急促地站起轉身，一個矮小的身影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此刻正死死盯著她。

“你好啊，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