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斬魂的夜

李元佑在破廟等到天都快黑了，也不見爺爺回來，不免有些著急，想出門迎爺爺去。卻被老和尚攔住了。沮渠大師神情凝重地盯著飄著細雨的夜空，不住地念經誦佛。

李元佑想喊，可是老和尚的念經聲仿佛在自己腦海中一樣，震得耳朵嗡嗡直響，喊也喊不出。跌跌撞撞來到門前，卻怎么也打不開那破破爛爛的廟門。只得透過破碎的廟門往門外看去。這一看可嚇得李元佑魂飛魄散。

只見雨夜之中，幾乎村里所有人都昏迷著被整齊地擺在廟前村口的空地上。這里平時是村民們用來曬獸皮、柴禾、糧食的地方，如今卻擺滿了人。一個年輕俊秀的道士在滿地人身邊走來走去，周圍幾十名士兵還在從別處抬著人過來。村民們一個個閉著眼睛，不知死活，沒有知覺一般任人擺布。

過了一會，士兵們似乎向道士報告了什么，年輕道人揮了下手。士兵們開始從他們帶來的車上卸下一些碩大的奇怪壇子。壇子口有一些奇怪的布。

士兵們搬下壇子后，分別將村民的頭放到壇子中，再用布扎好。一人一個壇子。全部扎好后，年輕道人又下了命令。士兵們開始用某種東西將每個村民的全身孔竅塞住，無論男女。之后，年輕道人開始在場地中起壇施法。李元佑遠遠看著，只見以年輕道人為中心，周圍的村民身體一個接著一個地癟了下去，仿佛剎那間這些人都失去了生機。

李元佑還要再看，不想那年輕道人突然轉頭向破廟看來。那凌厲的目光嚇得李元佑一屁股坐在地上，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元佑只覺得頭痛欲裂，慢慢醒了過來。發覺自己在一片黑暗中。他閉上眼睛細細回想了一下，不確定剛才看到的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再一檢查周圍，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似乎是一個地窖。

外面聲音嘈雜。李元佑慢慢摸索，終于在斜上方摸到一個縫隙，湊上去向外看。外面已經完全黑了，好在有幾個火把忽明忽暗地映著幾張人臉。

李元佑這才發現，自己被藏在了破廟的大殿底下，應該是佛像的下面。只見沮渠老和尚背對著佛像面朝著門坐著，年輕的道士帶著士兵站在對面，怒目圓睜。

“臭和尚，你這里果真沒有藏著什么人么？剛才那個孩子呢？”蘇由氣得渾身發抖，明明眼睜睜看到一個孩子在破廟里，不想這個老和尚卻給藏了起來。

沮渠大師盤膝而坐，誦了聲阿彌陀佛，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說沒有，便是沒有，道長可以隨便搜。”

蘇由冷笑道：“老和尚，你我都知道，公主的魂魄驚飛，遠不是這些無辜村民的靈魂可以補償的。我收集他們的靈魂只是為了治療公主的病，雖然他們靈魂含有的公主魂魄不多，也聊勝于無。可是這些遠遠不夠，公主魂魄的一大部分至今未曾尋找著。你可知道這有著多大的干系。為了帝國的未來，即便犧牲一些人，也是無奈之舉。”

沮渠并不害怕，微微沉吟，笑道：“那小道長你還等什么？村里的人已經被你取了魂魄，再殺了老衲，你可就功德圓滿了。”

蘇由四下打量，聞聲回道：“老和尚，你不要再袒護那吸了公主魂魄的人，速速把人交出來，念在帝國未來希望的面上，我可以饒你不死。再要多言，我便毀了你這破廟，搗毀你身后那佛像。”

老和尚雙眼微閉，并沒有因為道士的言語有任何波動：“老衲已經很老了，老到走不到黑水國去弘揚佛法。這些年一直蒙這些村民的照顧，今日便讓你我在這同歸于盡，想必你那老祖亦不會因為你這狂妄的后輩怪罪佛門。”

老和尚說著，渾身泛起金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周圍搜索的士兵紛紛倒地不起。李元佑雖然感覺刺眼，倒是能看清場面。此時一個聲音在李元佑耳邊響起，猶如一個炸雷：“孩子，今夜你親眼所見，道門殘害無辜，只為一己私利。佛龕下面有特殊的佛印，可以保你無事。待風平浪靜，你對著頭頂佛像三叩九拜，佛印自然會解開放你出去。老衲今日不惜自毀保你平安，望你日后好自為之。”

李元佑聽得清楚，竟然是老和尚的聲音。

隨著金光暴漲，一聲低沉如悶雷的聲音在在場每個人的耳邊炸響。李元佑只覺得那聲音大到極限，反而給人感覺并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只是突然之間世界安靜了一下，然后李元佑就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劫后余生

多日之后，李元佑緩緩睜開眼睛，眼前還是黑乎乎的。上方的縫隙有光透過。他渾身酸痛，頭痛欲裂。滿地的糞水等自己的排泄物。李元佑緩了緩，回憶起老和尚臨死的話，艱難地爬起來，對著頭頂虔誠地磕了三個頭。磕到第三下的時候，感覺腦門碰到的地面忽然塌陷下去。然后頭頂的石板緩緩起開。時隔多日，李元佑終于狼狽地爬出地面。

李元佑昏迷多日，雖然狼狽，但并無大礙。他踉蹌地來到外面，破廟早已燒塌，陽光刺眼。李元佑用手遮著四下打量，周圍除了暗紅色的土地，絲毫看不出曾經的恐怖痕跡。他慢慢挪著腳步，來到曾經放牛的小河邊，喝了幾口清澈的河水，恢復了些力氣，便脫光衣服跳入河中清洗起來。

不多時洗好后，李元佑呆呆地坐在河邊，直到肚子咕咕叫了，才驚覺自己幾天沒吃東西了。他站了起來，想往家走去。可是沒走幾步，他便愣住了。

在他來時沒注意的河邊遠處空地上，遠遠的一片小土丘。李元佑慢慢地走過去，土丘是剛埋不久的，泥土還和旁邊的不一樣顏色。最前面一個醒目的粗樹干，被扒光了皮當做墓碑，上面用已經干涸發黑的血寫了幾個大字：“東山村一百二十七名村民冤死此處！”

李元佑感到一陣陣的發冷，那天的雨夜一幕，再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抬頭望望象征公平和正義的太陽，李元佑突然笑了。

原來，每個世界都是一樣的。即使強大的人說的再好聽，道理都是一樣的簡單：“一切的公理和正義，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這一刻，李元佑無比堅定地對著太陽起誓，一定要變得強大！無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