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雙世啊，你才是臉皮最厚的家伙！”

杜治一甩手，一捆簡易帳篷就被他丟到了地上。

看著李雙世不明所以的無辜表情，他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說什么特別行動組，明明就是給人做后勤嘛！”

李雙世用出了提前想好的名頭：

“這是‘主導營地建設和防御部署’的特殊任務。”

杜治用一臉不屑無言地向他反擊。

李雙世也只能坦言：

“別這么說嘛，‘首獵大人’沒有細化到專門負責后勤支援的組，就先讓咱倆干了，但是她也說過，讓后勤人員的工作穩定之后，新命令之前，這段時間就是十六組的自由了。”

“......自由嗎？”

小錢眼咀嚼著這個詞，隱約找到了某個突破點。

李雙世則繼續指揮著道場的工作人員，在這里生活幾年的熟絡，還有教員賦予的權限，讓他溝通起來沒什么困難。

“我想到了！”

杜治一聲大喊，讓李雙世身體一抖，回頭看見那射出精光的雙眼，更是讓他心里一緊。

“雙世兄！咱們就干后勤就好！我這愚笨的逐利者，居然沒想到其中的奧妙！”

杜治此時夸張的表情中，已經能隱隱看出一絲癲狂。

李雙世連忙追問起來：

“哦？怎么說。”

“后勤啊！雙世兄！”

杜治也顧不上矜持一把拉起李雙世的手，大步而行。

李雙世被動地跟他來到道場體術訓練的區域，在那里心核體藏和己身化器方向的幾組學生，正專心聽著教員的講解和演示。

用特殊的外物使山海術加持于身，如何發揮最大功效的掌控，在生死戰中生存是現在所有學生都在竭力實現的目標，但這批道具原本被帶來的目的，其實是作為教學資源來長期消耗的。

“雙世兄，什么是‘后勤’呢？”

李雙世并不笨，也很快理解了杜治的意思自語道：

“所謂后勤，可以說它是食宿的供應......”

杜治笑著補充：

“但更宏觀來看，是物資的配給才對。再者說，我們十六組現在兩手空空，也太慘了。”

“你看，我就說不能小看我們的工作吧？”

李雙世立刻得意的攬功，而被巨大利益迷花眼的小錢眼也沒脾氣，笑著附和：

“的確是我短視了，組長果然英明！”

走到私地里的兩人開始謀劃，李雙世最先試著從現實中考慮可行性：

“大量的好東西擺在那里，但是杜治兄如何解決到手的難題呢？”

關乎利益，小錢眼這十四歲的腦子也能運轉出奇效：

“突破點，在于新分組的當下，權力存在一個模糊期。首獵大人在這個階段讓學生代表主導隊伍，甚至能有一小部分道具的分配權，其中最大的原因是時間緊迫的無奈，只能讓學生已經形成的小團體發揮凝聚力，這能從組員的分配中看出來，不過只是暫時的，教員會很快讓模糊的權限變清晰。”

小錢眼自信地微笑：

“而無論出于何種目的，學生總會想要得到跟多的配給，有了這層需求和我積攢的人脈，就能輕易獲得學生方面的支持。”

李雙世點頭道：

“剩下要解決的，就是教員會不會把剩下的物資放手給我們，你想怎么做？”

小錢眼故作高深地反問：

“當初有教員把你派去模擬訓練區送死，為了什么？”

“雪舞。”

李雙世目光一凝，立刻想到了她，還有教員間令他好奇的暗斗。

“這些‘教具’對真正的山海術者應該沒有價值，但也決不會輕易地給我們管理，不過有雪舞老師賦予的權力在，就不一樣了。”

李雙世有些奇怪地否定：

“明顯是雪舞對立面的一方占據大多數資源，我們又是給她干活兒，不應該會更困難嗎？”

“恰恰相反，”

杜治露出的陰謀般的笑容，令李雙世隱隱感到不快。

“明明勢大卻把對頭的雪舞推到前面，擺明了是要坑她，如果這個時候有兩個小屁孩再以她的名義索要物資......”

就更有機會借題發揮了。

沒有挑明，杜治只是故作老成的一攤手：

“哎呀，爭權奪利的大人真是可恥啊，雖說也給了我們機會。”

他面前的李雙世則閉口不言，或者說難以開口。

能預想到小錢眼這樣的存在有極大的價值，也就是把雪舞賦予自己的權力充分轉化成自己的力量，但是卻想漏了一點。

那就是算計雪舞這件事，給他心里帶來的不適感。

說不清自己對于雪舞的態度，也就更說不清自己的決策了。

杜治似乎看出了他的糾結，但是不打算在自己難得想到的“好主意”上放手：

“現在正是雪舞影響力最高漲的時期，再加上這難得的權力模糊，時機很寶貴啊雙世兄。”

“但是雪舞......”

“作為‘首獵’就是要承擔壓力的。”

李雙世有些煩躁：

“再給我點時間。”

杜治知道他此時拿不定主意，也就不再催逼：

“那就隨你好了雙世兄，我先去處理營地的事。”

這樣說著就開始動身的杜治，心底卻早有了另一番打算。

李雙世身邊，蕭君沫又突然出現：

“你知道這家伙是打算自己行動對吧？”

李雙世眼皮一抖，強忍著不去搭理她，表情鎮定地同杜治道別后，也自行走開了。

蕭君沫作為一個旁觀者，不嫌事大地在旁邊煽風點火：

“不忍心傷害他人，卻放任傷害的發生。在李雙世的道德觀里，這種選擇如何被界定呢？”

“別跟我談什么道德，我只要完成我的目標就夠了。”

“你的目標，不是調查另一個世界了嗎？”

“可以排在報仇后面，而且肖勝本身，就是另一個世界的線索。”

思路清晰，蕭君沫卻清楚他的軟肋：

“沒多久前大張旗鼓地拉杜治入伙，結果這么快就因為駕馭不住被反噬，可太諷刺了。”

少年的眼神劇烈顫動，顯然心緒受到了這句話的沖擊。

“閉嘴！”

李雙世失態了。

對現在的他而言，道德觀可以被實現目標的強烈意志所模糊，但是“無能”這個詞，卻是絕不能出現在他腦海里的，而自己滿懷信心招募杜治卻這么快失控，就已經令他羞憤了。

“你只是我父親的戰利品而已！”

“但是你老被我壓一頭呢。”

他的內心忍不住怒號，神棍，弱者，性格有問題的家伙，這些標簽現在他都愿意認領，只要能把造成這些的因果都能賴在蕭君沫這娘們兒身上就好。

這心聲毫不掩飾，就是為要讓她聽到。

而蕭君沫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讓他越看越氣，隨著胸口的起伏加劇，他飛快地扭頭就走。

“生氣了嗎？”

蕭君沫擺出無辜的表情追上李雙世。

少年不曾放緩步子，徑直回到武道區域的一片空地上，旁邊還在忙碌的化器組成員被他的聲勢吸引。

從懷中取出父親語錄放好，站定后合眼靜立，李雙世頗有高山巋然不動的氣場。

就在觀察者中有人開始因為無趣試圖移開目光時，李雙世卻動了。

眾目睽睽之下，他打起了拳路。

原初界區的老話——拳打千遍，身法自然。雖然受限于一只手臂無法行動，但是他仍然能保留出相當一部分流暢感。李雙世所出的每一招，毋庸質疑的是為破壞而生，但是天資與苦練融合而成的結晶，也同樣可以讓人感到賞心悅目。

武道區域演武理所應當，李雙世這套眾人不曾認識的拳法，也有喚起尚武心的能力。只是這個尷尬的時機，卻無法讓人沉下心去欣賞和探究。

而且最讓人不解的事，就是融會貫通的精妙表象之內，還有很容易看出的情緒發泄。

“現在所有人都在為迎戰敵人調整自己，卻還做這蠢事。”

那是一頭金發，高挑的身材蘊含著爆發力，湛藍明眸中時刻又存在進攻性的少年，身為主修化器術的第三組組長，陽朔的話很快得到了眾多贊同。

他繼續斷言：

“還真是高看他了。”

“哼，你還是那般膚淺。”

陽朔沒有看向這聲音的原因，是來自對它的熟悉。

“維拉娜，自己組里的工作忙完了嗎就來這看熱鬧。”

“當然，我又不像你這家伙那么笨。”

維拉娜是“小錢眼”杜治之前隸屬的言禍者第十一組組長，這個外表嬌小可愛的少女，除了在同齡者中的頂尖實力聞名外，旁人最愛談論的就是她跟陽朔的沖突了。

“李雙世可不是那么簡單的家伙。”

維拉娜話里對李雙世的推崇之意，讓陽朔眉頭一皺。

“預想的敵人是山海術者，那么快速拉近跟他們的差距是最重要的。這個關頭做常規的訓練，如果是為了靜心也就算了，但是像他這樣的體力消耗，還有獨臂去打完整的拳路不是愚蠢是什么，嘩眾取寵？”

陽朔說出了大多數人的觀點，李雙世的演武太過于投入，那種追求剛猛和霸道的拳意，無疑是在大量的消耗體力和心力。

但是陽朔卻越發感到不對勁，維拉娜眼里對李雙世的態度，太明顯了。

“他打倒戴文的一拳，有著踏入化器術破壞力門檻的力量。”

什么？！

“這是被教員承認的。”

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還在演武的李雙世，充滿了震驚，隨后就是在以李雙世為中心的“吸引力”的漩渦中難以自拔。

所有人都在拼命借助外物追求的成果，與山海術者抗衡的力量，李雙世其實早就得到了？

誰還能說他不誤正事嘩眾取寵呢？

“原來如此！想來李雙世也不會做無意義的事！”

“我等都來不及細想，其實他戰勝戴文的手段，才是最值得深究的！”

“這個時候都在習練的拳路，必然有大作用！”

“兇狂和憤怒，這種拳意或許很重要！”

七嘴八舌的議論很快消逝，沉淀下來的，是少年們銳意進取的態度！

陽朔早就把跟維拉娜的不合扔到一邊，這兩人領頭下，三十余人排在李雙世身后，比著李雙世的拳路演練起來。

赤狩的幼年獵人養成計劃雖然立項很晚，但憑借優秀眼光，揀選的大多都是負有天資的孩童，加上后天努力，讓在場的模仿者都很快地跟上了李雙世的演武節奏，并且單看“形”就已經八九不離十。

他們更是多少明白“形”與“意”二者相合成就了拳，所以就連李雙世表現的兇意都在盡可能地臨摹！

聽不清李雙世嘴里的念念有詞，也感到怪異但還是跟著學了去。

不管怎么說，李雙世廢了一條胳膊都在拼命抱的佛腳，那一定是噴香的。

看著一群人念叨自己的名字，只有李雙世才可視的蕭君沫，已經因為這荒唐的畫面笑的合不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