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語氣跟之前相比有了明顯的不同，他站起身，眼神里流露著愧疚。

“之前是我老糊涂了，竟然以貌取人，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對古琴竟然有如此高的領悟，慚愧慚愧啊！”

白星璇沒想到這老人家看上去是個老頑固，可承認錯誤的態度竟然出奇的好，一時間給她整的都有些不會了。

“老人家說笑了，碰巧而已。”

“你太謙虛了！”

老人家擺擺手，“這件事我從來沒對別人說起過，連行家都看不出，你卻一五一十地指了出來，足可見你的能力了！”

語畢，話鋒一轉，“你是真想買這琴？”

白星璇一聽樂了，終于是聊到正題上了！

趕忙點了點頭，“那是自然，雖說這琴有些缺陷，但瑕不掩瑜，其音色和做工依舊屬于上乘。

不過......九百九十九萬，老人家，我是拿不出這么多錢。”

老人家哈哈大笑，“丫頭，你是真實在，剛才你都說了這琴不值九百九十九萬，那它自然是不值。”

“那您說，多少錢能賣給我？”

眼珠一轉，老人家捏著胡子，徐徐開口，“好琴自然是要配懂琴之人，不然就算再高的的價錢，在外行人手里也只是一塊破木頭罷了。”

白星璇點頭。

這話她倒是很贊同。

老人家眼中精光一閃，“既然如此，我想聽你彈奏一曲，若你真是那懂琴之人，這琴，我給你打折。”

有的時候，美食家不一定是個好廚師。

這丫頭剛才指出這琴的缺陷，只能說她對琴的構造、外形和音色有著非比常人的研究。

可這并不代表著，她能彈得一手好琴！

對琴的研究固然重要，但是能否彈得一手好琴才是判斷一個人古琴造詣的根本。

如果只會說，不會做，那么就是紙上談兵，空口白話！

白星璇聞言，眼睛一亮。

打折？

打折好啊！她最喜歡打折了！

看了看墻上的琴，又看了看老人家，一拍手。

“好說！”

平日里每天都得彈奏幾曲，到這兩天了，連琴都沒摸過一下，手早就癢了！

而且還打折！

一石二鳥啊！

和老人家一起把那張琴取下來，放到桌子上擺好。

白星璇低頭輕撫琴弦，任由琴弦劃過指腹。

那雙手美的讓人驚嘆。

秀窄纖細，豐潤白皙。

大概只能用“腕白膚紅玉筍芽，調琴抽線露尖斜”來形容了。

不過，操著這一雙手，白星璇卻有些心虛。

這手，內行人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彈琴的手！

想當初，她那雙手，美則美矣，手指頭卻起了一層繭子。

掉了再起，起了又掉。

幾次下來，便不長新的了。

從外面看看不出什么，可手指肚里卻是硬硬的。

琴弦帶來的熟悉的感覺，把她初來這世界的一切不安和疑慮統統撫平，整個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沒有再說話，白星璇微笑著點點頭示意，隨后雙眸微閉，食指輕輕一挑。

幾個音符一出，老人家雙眼爆出精光。

白星璇彈奏的曲目是《龍翔操》，廣陵派的代表曲目，也是他個人極為喜歡的曲目之一。

此曲既非波瀾壯闊，也非悲慘凄涼。

而是清淡悠遠，自由縹緲。

隨著白星璇左手吟出一記滑音。

一條金龍從琴中呼嘯而出，騰云駕霧，穿梭于云霧波濤之中，翻攪起四海云水，霸氣側漏！

而他則是盤膝坐在這金龍頭頂，自由地飛翔于天際！

莊周夢蝶，他夢龍！！

肅穆逍遙，無我有我！

樂段和樂段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之感，就連每個微小的細節都處理的絲絲入扣。

整首曲子一氣呵成！！

最后一記尾音落下，這首曲子宣告終了。

那空中的金龍仰天長嘯，隨后消散。

白星璇雙手輕輕壓著還在顫動的琴弦，吐了一口濁氣。

爽！

果然彈琴才是最讓人愉悅的事情！

抬頭望向還在怔愣的老人家，勾了勾唇，“您看，這首曲子，能打幾折？”

卻沒想到，老人家突然跟跳馬猴子似的從凳子上蹦了起來，跑到她面前。

抱拳，九十度鞠躬。

“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請丫......請大師不要見怪！”

此曲第一個樂段彈完，他就知道，他之前真是大錯特錯了！！

眼前這丫頭非但不是個半吊子，她的琴藝，甚至比自己全盛時期還高了一大截！！！

想當初他全盛時期還只是能做到將琴音化為虛物，聽者能看到那些景色，卻很清楚的知道那是假的。

而這丫頭卻已經達到了傳說中的境界！！

將琴音化為實物！

剛剛的金龍，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它沉重的吐息！！

實在是震撼！

此等造詣若是放在當下，那絕壁會轟動整個古琴界！！！

老人家這個反應，白星璇并不吃驚。

她知道自個的琴彈得不錯。

想當初宮里那些個娘娘還總是偷溜出宮，向她討教呢！

不過......

她想了想剛才老人家的動作。

好家伙，蹦了得有一米多高！都趕上那跳大神兒的了！

是個狼人！

托著老人家的手，讓他直起身，“什么大師啊，老人家，您還是叫我丫頭親切一點。”

老人家呵呵笑了，眼底里再也沒有了之前的不屑，“丫頭，你的技術我自愧不如！這琴，我送給你！”

又送？！

今天這是走什么狗屎運了？

白星璇心里一喜，剛想道謝，便見老人家突然搖了搖頭。

“不行，這琴我要是送給你，感覺就像是在用錢侮辱你一樣，不行不行，我不能那么干！”

白星璇，“......”

靠！

別啊！

老人家，我求您用錢侮辱我好嗎？！

“這樣吧，三萬塊，丫頭，再多我可不能收你的了！”老人家義正言辭的。

“......”

白星璇干笑兩聲。

再多，再多她也沒有啊！

雖然心里很清楚這琴肯定不止三萬，但是她還是很不要臉地說，“能不能，再便宜點？”

老人家看著白星璇，眨了眨眼。

從面相上看，這丫頭不像是缺錢的人呀！

長得漂亮，氣質也是一流，怎么看都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怎么能連三萬塊錢都拿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