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會曉，大弟子每次外出都會去那個竹亭坐上一整天，她更是嘗試去過孟與想要帶她去的地方，一直向北，一路上除了茫茫白雪她什么也沒見。

又是上元節時候，她瞞著師父偷偷去了玄城放河燈，碰見了之前孟與身邊的女孩子，還有那懷中的小肥橘貓。

“你的貓兒叫什么名字？”銀霜緩步上前，月色清癯，在晦暗光影下微微彎腰看著那只可愛。

“這并非是我的貓，是上次上元萍水相逢一位公子的，它啊，叫貓好好。”何尋自然還認得她，這聲音與她相似，不難忘記。

銀霜手捧著花燈，看著貓兒笑了，此時的兩岸，燈火閃爍，人頭來往，不見故人。

她日日都夢見孟與，夢見他站在竹亭之外，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對她說：“我回來了。”

有時又是夢見那日的場景，渾身是血的黑影問了一遍又一遍：“你可曾愛過我？”

“愛過。”銀霜在夢里這樣回答他。

一年復一年，年年上元節。玄城放河燈，凈遇貓與尋。后來啊，何尋身邊多了一位男子，是她夫君吧。

可是銀霜卻再也沒有遇到對她千般好的人了，每日在觀山派除了閉關修煉之外就只剩下教導師弟師妹。無數次想起孟與，無數次踏過他們曾經走過的地方，時間愈長她的記憶愈發模糊了。

時光荏苒，她總是待在密室里寫那些過往和孟與的事情，他回不來了……

一個月圓竹影清涼夜。

“阿與，你贈我浮世之名，卻徒留我在世間只身孤影。”

蠱師趕至之時，獄教早已盡數覆滅，茫茫大雪重重蓋住了尸體，纛下白骨盡銷泥。，他苦苦翻找著，千百首尸體，未見孟與殘尸。只好又四處向外打聽哪里發生過打斗，一路尋到那個承載無數喧嘩與窒息的竹亭，那兒客棧的老板告訴他，不遠去有一塊墳地，恁說的銀應該就在那。

蠱師這才到墳地去尋，但那些殺他的人又怎么會為他挖墳墓呢，該是被胡亂扔在某個地方了。

墳地里的草已然很高，他摸索著進去找，昆蟲草木，層層疊疊，老教主臨死前就囑咐過一定要好好照看、輔佐孟與，如今孟與死了連尸身都找不到。

找時是日頭剛赴，如今已是烈陽高掛，究竟皇天不負，見得孟與尸體的時候旁邊站了一個小娃娃，那一般小的小娃娃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蠱師。

“哪里來的小娃娃？還不趕緊回家去，在這墳地做什么？”蠱師蹲著高大的身軀，一邊查看尸體一邊對小娃娃說著。

“你是不是在找重生蠱的蠱蟲？”小娃娃的聲音咿呀稚嫩，但是他的眼睛里卻含著不一般的成熟，眼神歷盡滄海田桑。

蠱師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被震住了，卻面不表色，這小小的身體里藏著的不容小覷。

“你怎么知道？”

小娃娃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負手說著自己的，天下風流都給他搶占去似的得意，看著天繞圈：“你的重生蠱確實可以白骨生肉，死而復生，可是他復活之后呢？據我所知，重生蠱復活的人大多都變成了瘋子，一生瘋瘋癲癲，你覺得堂堂獄教教主生前會答應這種事嗎？恐怕他寧愿死都不愿意用重生蠱。”

蠱師聞此言驚駭如雷，聰耳閉塞，眼睛滿布驚恐，那發白的臉色藏于冰冷的面具之后，之前他練重生蠱的時候，秘籍上確實有這樣一條，可是重生蠱秘籍世上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這還是一個約莫六七歲大的孩子。

“你究竟是誰？”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我只是來跟你做個交易，既然你有重生蠱讓他復活，那么我也有辦法讓他和生前一樣，但我必須要取走他的記憶，為我所用二十年，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將他置于江湖之中，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復活了。”

小娃娃說話的語氣很像是老教主，他的威嚴不容抗拒。

蠱師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