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
悠揚的樂曲緩緩流淌,光潔明亮的餐具泛著光,格調優雅,畫面唯美。
杉本由紀和跡部景吾相對而坐。
杉本由紀似乎氣色不大好。往日精心呵護的面頰失去了光彩,頭發不再柔順的貼服在肩背,眼底下淺淺的一團烏青,饒是用高級的化妝品遮蓋,亦能尋到一點蹤跡。
自從菊丸尚美出事,杉本家族就跟著倒了大霉。她不傻,根本不用她查,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地方——跡部財團。
更像是那個男人故意為之。
畢竟,如果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永遠也不會知道。
跡部景吾還是那副懶散的模樣,靠在椅背上,仿佛沒骨頭。只是他表面懶洋洋的,像是太陽底下打哈欠的貓,但眼神銳利,像X光一樣,似是要把對面的女人從里到外解析個透徹。
“不知杉本家族怎么得罪了跡部財團,竟然要下這等狠手。”
還是杉本由紀先開了口,她抬頭,目光與跡部景吾直直的撞在一起,“如此不留余地,令人心驚。不如跡部學長給個痛快話,讓杉本家族死也死個明白?”
杉本由紀努力保持平和優雅的做派,不著痕跡的以“跡部學長”相稱。
跡部景吾還沒畢業,依然是冰帝學園三年級學生,而她在一年級。學長學妹,不經意間拉近距離。
“杉本小姐是聰明人,但還不夠聰明。”跡部壓根沒理她的茬。
“哦?”
“菊丸尚美的事,和你逃不了關系。”
“跡部少爺雖然是跡部集團優秀的繼承人,不過也不能亂說話呢,凡事都是要講證據的。”
“證據?”跡部景吾冷笑一聲,“如果有鐵證,你現在面前坐的就應該是法官而不是本大爺,只能說杉本小姐處理的足夠干凈。”
杉本由紀淡淡的笑著,未置一詞。
“不過,無論你認與不認,也沒什么關系了。”跡部平靜道,“反正杉本家族都要為此陪葬。”
杉本由紀的眼陡然利了起來。
“只是因為一些無稽之談,就要讓一個偌大的家族覆滅?”杉本由紀不可置信。
跡部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笑容諷刺。
“本大爺說是,那就是。”
杉本由紀餐桌下交疊的雙手猝然握緊。
“沒什么事,本大爺就先回去了。哦對了,以后這種小事不要再打擾本大爺。”
說完,跡部景吾坐直身體,欲起身離開。
“就因為菊丸尚美?”
杉本由紀抬頭,目光死死的盯著他。
“是。”
杉本由紀突然崩潰,也不顧咖啡廳四周環境如何安靜,歇斯底里的大吼:“她有什么好?是,她成績好,網球好,那又怎么樣?她有我這么好的家世嗎?她對貴族生活一概不知,氣質風范無一可取。一介賤民,放眼貴族圈簡直不堪入目。鋼琴、大提琴、小提琴,什么樂器都不會,參加宴會連個華爾茲都要現學現賣。這么粗俗的平民,你喜歡她哪里?”
跡部盯著他,眼中醞釀著滔天怒意。
但他奇異的沒有發怒,平靜的、慢條斯理道:“所謂高貴,不是高貴在他的血統。”
“狼吞虎咽,不講究細嚼慢咽,就粗俗嗎?在英國的宴會上,我壓根沒有要求她注意禮儀,但出乎意料的,她的表現令人驚艷。飯桌上一直小口吃著東西,待人接物彬彬有禮。因為不習慣,又怕出丑讓我顏面無光,壓根沒吃兩口,聚會結束后餓的半死,最后還是我帶她又重新吃了一頓。我并不覺得她這是沒有教養的體現,相反,她能夠最大程度的體諒他人,換位思考,即便這本不是她的義務。她的品格與禮節,不比任何一個貴族小姐差。這個你口中的賤民,每時每刻都在體現她的教養。”
杉本由紀面色青白。
“高貴不存在于血脈,而源于心中。”
“美人,美在骨而不在皮,貴族,貴在心而不在外。很可惜,她是前者,你是后者。”
頓了頓,他又說:“不過說實話,對于她,本大爺舍不得拿這些條條框框去束縛她。本大爺的人,自然會給她最好的。”
杉本由紀的臉又白了幾分。
跡部絕然起身,轉身離去。
“到底要怎樣,你才能放過杉本家族。”杉本由紀的氣若游絲,仿佛下一秒就要歸西。
“不可能。”
杉本由紀低低笑著,沉悶的聲音在咖啡廳古典樂的襯托下顯得陰側側的,讓人悚然。
“是嗎,那如果,我能讓菊丸尚美重新蘇醒呢?”
“你說什么?”
跡部猝然回頭,不可置信的看她。
根本不可能,最頂尖的醫生團隊已經宣告了尚美的“死刑”,不可逆轉的腦死亡,植物人。
但他心底卻忍不住想要相信,盡管知道這可能只是她的緩兵之計,一個徹頭徹尾的欺騙,但他還是回身,嘴巴像有了自主意識:“哦?”
這次,杉本由紀放松身體,重新靠在舒適的椅背,慢吞吞的抬手,將長發捋在耳后,優雅而迷人。
跡部定定的看著她,良久,低笑一聲,重新走到桌前,穩穩的坐下。
“說來看看。”
“這可是我的保命符,當然不能說。”
“那本大爺要怎么相信你呢,啊嗯?”
杉本由紀微微一笑,并不說話。
跡部瞇了瞇眼睛。
“這世上,沒人敢對本大爺說不。”跡部撫著眼角的淚痣,“那么不如換個話題,杉本由紀小姐對菊丸尚美出手的動機,又是什么?本大爺對這個也很感興趣。”
“都說了,菊丸尚美的事和我無關。”
“既不透露解救她的方法,也不坦白動機,杉本由紀,你應該知道古老的中國有一句話,叫‘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杉本由紀極快的蹙了下眉。
“要知道,只是動機罷了。動機這么主觀的東西,即使被錄下來呈上法庭,也很難作為證供。”跡部湊近她,誘惑似的低哄她,“當然,你可以檢查我隨身的任何物品,絕不存在錄音設備。我跡部景吾這么華麗的男人,承諾了不錄音,就絕不做相悖的事。”
似是最后一句話說動了杉本由紀,她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輕聲道:“如果我說,我做了一個夢……”
跡部景吾提起百分之二百的心神。
杉本由紀動手的原因,他到現在也沒查出來。
如果說她和五十嵐明步一樣癡迷自己,好像差了一點,他與她,只是好友;如果說不是因愛生恨,她與尚美之前關系還算不錯,又不知為何能下這樣的狠手,置人于死地。
“夢中,我們兩情相悅,訂婚前夕,卻被別人阻撓。我遇害,你勃然大怒,為我報仇。”杉本由紀抬起頭,“這個噩夢每日每夜的一遍遍重復,它太真實了,每個細節,真實到讓我不得不相信,你就是我命定的戀人,跡部。”
這些話,她很早很早,就想親口對他說。
她沒法說那是她的前世,跡部會覺得她是個精神病。她只能用“夢”這樣一個爛俗的托辭,將她的一切宣之于口。
“呵。”跡部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命定的戀人?”
杉本由紀堅定的迎著他的目光,不退不避。
跡部雙手撐桌,挺拔的鼻梁離她的臉僅有毫米之距,“那本大爺問你,你這夢中可有尚美?”
“……沒有。”
“很好,那本大爺再問你,阻撓你的人可是尚美?”
“……不是。”
“最后一個問題。”跡部看著狼狽躲避的杉本由紀,語氣殘忍,“既然尚美沒有阻撓過你,你為什么要對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