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新聞部(二)
- 雪落擁花
- 浮世華
- 2657字
- 2020-12-22 12:16:35
十一月的東莞并沒有絲毫入秋的意思。
不過,天氣終于沒那么熱了。仿佛是個倔老頭,不肯認輸地在墻角一口口抽著旱煙。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不會再鬧騰了。
陳鎂君在新聞部的工作得心應手了,劉穎像個稱職的男朋友,每次有采訪,必然會帶著陳鎂君出去。
陳鎂君也重新買了一支錄音筆,那支黑色的、鑲著拼音“MJ”的錄音筆,被她壓在柜子最下面的抽屜里。那個抽屜,她想,接下來的幾年都不會打開了。
一天新聞部的副部長楊海突然找到了陳鎂君。
新聞部部長林法武很少管理部門日常的事務,實際上,部里面的人都不怎么看到他。
雖然知道他一定會在辦公室里,可是林法武早來晚歸。與報社里其他人不同,他是在新聞部部長辦公室里上班,而不是在報社上班。
所以在新聞部人眼中,楊海實際上是他們的部長。
楊海三十多歲,戴眼鏡,一頭烏黑發亮的短發,明顯染過。他著裝一絲不茍,每天都穿著干凈整潔的正裝。
他工作精力旺盛,新聞部里事無巨細,他都比較關注。
上次劉穎廣東宏遠籃球隊比賽的新聞稿,他還親自修改了幾處,才發編輯部定稿。
他做新聞部副部長已經快七年了,部里有些人暗地里為他叫屈,要是在別的部門早就升任部長了。可惜在新聞部,有個比報社領導資歷還要老的部長。
楊海照例詢問了陳鎂君關于在新聞部的實習感受,于是陳鎂君自然又要重復一遍已經重復了幾次的話。
“新聞部,我們注重時效,我們注重準確。其實生活也是這樣子,該做的事情要及時做,也要做地好,工作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嘛。而且,正如你所感受的,新聞部里的氛圍還是很不錯的。”楊海說的這里一臉得意,畢竟作為部門領導,新聞部所有的優點都是自己打造出來的。
“你來了之后,劉穎這個丫頭終于有個伴了。跟她出去跑辛苦嗎?”楊海問道。
陳鎂君搖了搖頭,“不辛苦,學到了很多東西。”陳鎂君心里想,要是劉穎聽到自己這樣夸她,肯定一臉得意,還會不依不饒地問到底跟她學到了啥?
“這次有個任務,需要你自己單獨去,可以完成嗎?”
陳鎂君意識到副部長是專門來給自己安排任務的,認真地說:“我會盡力去做的。”
“這個任務不難,而且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附加收獲呢。”楊海笑著說,“市圖書館舉辦了一場叫做‘新視界’的油畫展覽,想讓你去做一個專題采訪。圖書館鄒館長和我是老朋友了,我都跟他說好了,你下午三點直接去館長辦公室就可以了。他會介紹你給展覽策劃人認識,聽說是他外甥,也是一個畫家,專業美院的碩士畢業,年少有為,一表人才,還是個單身呢。聽鄒館長說他眼光太挑了,不過,我們陳鎂君去了,可是要挑人家的。”
陳鎂君沒想到工作后還要面對“領導催婚”這種事,心里生氣,但又不能直接拂了楊副部長的一片心意。
“那么專題報道什么時候交?”
楊海沒想到陳鎂君現在重點關注的是這件事,“也不著急,明天下午前給到我就可以了。”
“好的,楊總,那我先出去了。”
下午,陳鎂君借了攝像器材,如約來到圖書館館長辦公室。不等陳鎂君自我介紹,館長就說:“你一定就是晨囈報社的陳鎂君記者吧?”
館長矮胖身材,穿著一身寬松的西裝。他頭發灰白,整齊地向后梳著。圓圓的臉上一道道深深的皺紋陷在肥肉之中,大耳朵,小眼睛,鼻子短而寬,嘴角上蓄著胡須。由于鄒館長五官較小,鑲嵌在他肥肥的臉上,活像在一灘淤泥上扔下的幾塊石子。
看到陳鎂君,鄒館長本想立馬站起來,結果腿被桌子卡住了。于是他不得不將座椅后移,扶著桌子慢慢起身。
“鄒館長,不過我現在還不是一名記者,只是一名報社編輯。”陳鎂君如實說道。
“今年剛畢業?”
陳鎂君點了點頭。
鄒館長那雙小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陳鎂君,笑著說:“我領你去展區,放歌此時就在那里。”
鄒館長腿短,步幅小,步頻極快。他走得快,寬松的西裝鼓鼓生風,到了圖書館四樓油畫展區。
“放歌,放歌,”鄒館長大聲喊道,一個高挑帶著黑色眼睛的年輕人跑了過來。
“這是晨囈報社的記者,陳鎂君。”鄒館長說,“專程來采訪你的這個油畫展。”他重重地看了年輕人一眼。
鄒館長又看向鎂君:“這位是章放歌,很出名的青年畫家,也是廣州青年油畫協會的副會長。他可是一個大才子啊,這里面的展出的油畫很多是他的作品,這次‘新視界’油畫展覽也是他一手策劃操辦的。”
青年畫家面色平淡地向陳鎂君伸出手,“你好!”
鄒館長本打算要回去,陳鎂君忙說:“這次圖書館舉辦的‘新視界’油畫展覽反響很好,請問一下鄒館長是什么機緣讓您決定承辦此次展覽?還有您怎么認為,現代人民對于油畫這種藝術作品的理解,是否具備足夠的鑒賞能力?”
鄒館長這才想起陳鎂君是來采訪的,自己還有個圖書館館長的身份。他立馬嚴肅了起來:“‘知識惠東莞,讀書澤莞人。’圖書館一直本著傳遞知識,弘揚文化的宗旨,為每一位東莞人做好服務,無論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無論是小孩、大人還是老人,只要來到圖書館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讀書人。我特別喜歡我們館里懸掛的那句標語——‘你讀書的身影,讓城市更加美麗。’因為他們努力讀書的樣子,就是東莞這座城市最好的文化象征。
并且,我們圖書館越來越重視對文化傳播的多樣性。我們不僅豐富藏書數量,還打造電子閱覽平臺,并且經常開辦文化講座。類似本次‘新視界’優化展覽,我們以前已經搞過多次,今后會更加大力的持續下去。我們想把圖書館打造成一個更大的平臺,通過這個平臺可以把普通市民和藝術大家聯系在一起。
當代人民的文化素質和修養有了極大的提高,我相信有很多人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去鑒賞這些藝術作品。就算是那些無法深刻體會的人,只要在某一個瞬間能夠發現‘美’,就足夠了,就說明我們這次活動舉辦地非常有意義。”
鄒館長說話慢,一句一頓。他的話意先形成,然后構思語言修辭,最終從喉嚨形成聲音。
不過這也給了陳鎂君足夠的時間在奮筆疾書,當然她已經打開錄音筆完整錄音了。
鄒館長對自己剛才的講話非常滿意,心滿意足地回辦公室。
漫畫展覽區此時只剩陳鎂君和青年畫家兩個人。
“我叫章放歌,”青年畫家仿佛不滿意鄒館長剛才的介紹,又重新介紹一下自己,“‘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的放歌。”
陳鎂君微笑著,點了點頭。
“章···”青年畫家說。
“弓長張?”
他搖了搖頭,本想說“章子怡的章,以前都是跟別人這樣介紹的。”可此時卻固執地不肯‘屈尊’借用藝人的名氣了。
不是弓長張,必是章魚的章了,陳鎂君想。
青年畫家又想到“章澤天”,這個也不足來介紹自己。
“那,是章士釗的章了?”陳鎂君替他解圍。
“章士釗是誰?”
陳鎂君氣他連自己姓的名人都不知道,不愿跟他解釋章士釗是民國《蘇報》的主筆。
“立于早上而已,”青年畫家說,“早上面一個立身的立字。”
“我知道,章魚的章,章魚小丸子的章。”陳鎂君笑著說。
青年人微囧。
“耳東陳,君子的君,鉀鈣鈉鎂鋁鋅鐵的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