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沒想到那家伙竟然收徒弟了呀。”妖靈大圣有些震驚。

畢竟他知道刀刀齋的為人。

那家伙很懶，也很怕麻煩。

那樣的人是絕對也沒有耐心長時間去教另一個人的，即便是收了徒，應該也是處于放養狀態。

……

幽暗的洞穴中，刀刀齋坐立而眠。

他這里沒有床鋪，也沒有被子。

說實話除了一個可以煉鐵鑄造的地方以外什么也沒有。

月光灑落洞口，有風灌入洞中。

刀刀齋睜開眼睛，他并不是覺得冷，而是他知道，有人來了。

……

一片花海綿延而至，覆蓋了所有的空間，將他的軀體也納入其間，幽暗的世界瞬間變得溫暖明亮起來。

緊接著而來的，是一股妖氣。

那妖氣很特別，很純粹。

“這花兒？”刀刀齋猛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愕然。

這片花海，他該是有兩百年沒有見到了吧！而那人的氣息自然也消失了兩百年之久。

兩百年的光陰，是那么的漫長。

漫長到可以決定很多事物的變化與生死，漫長到足以遺忘一切，沖淡一切。

......

前方有一座木樓，二層處有一抹白影。他賞著花，沏著茶，一臉的愜意。

“刀刀齋，好久不見，丫的還沒死吶。”妖靈大圣直接出言詢道。

端起茶杯，他細細的抿了一口，隨后看向下方的刀刀齋。神色淡然，很是隨意，不像是一對久別未見的好友。

刀刀齋緩緩地站起身來，也不惱怒，畢竟這是他們之間一慣的說話方式。

禮貌言辭，這對于真正的朋友來說是不需要的。

“百年不見，你這老家伙的嘴依舊還是這般的欠揍。”刀刀齋回道。

“刀刀齋，你那徒弟灰刃坊已經入魔咯?！币坏缆曇粲娑鴣?，隨后出現的是那只小小的跳蚤。

它躍到刀刀齋肩上，四臂伸展開來，小小的身軀不住的彈跳著，看上去極為搞笑。

“冥加？你怎么會和他一起出現在這里？”刀刀齋看著冥加，問：“你不是應該和大將在一起的么？怎么，有情況又逃了？”

這不是明擺著的么？

冥加停頓三秒，有些汗顏。

“哎呀，先別管這些了，灰刃坊在用人類的怨念與內臟鑄劍，還差點殺了我?！?

“引邪氣入劍？關于這點我已經猜到了?！钡兜洱S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眼中并沒有震驚，有的只是落寞。

難以言表的落寞。

這說明了灰刃坊在鑄劍方面與他的觀念產生了分歧。

灰刃坊最近在做什么？隱約之間他已然知曉，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罷了。

說實話在刀刀齋眼里灰刃坊一直以來都是很上進，也是很努力的，無奈心術不正，所以至今任無所大成。

“??！”冥加大驚：“你既然已經知道，那為何還能容忍？打造邪劍這應該也是你的禁忌吧！”

刀刀齋道：“拜托，我也是妖，我打造出來的也是妖物或者魔物。對于使用者來說，只要可控，那么妖刀與魔劍又有何區別呢？我不是人類，我也不是大將，我對人類并沒有那些多余的好感。人類這種生物灰刃坊想殺多少那也是他的事，我不會在意，不過讓劍充滿怨念這點我的確是接受不了?！?

要知道一把怨念及深的劍是很難駕馭的。

如果一個鑄劍師最終連自己所打造出來的劍都無法控制，那么鑄劍本身便失去了所有的意義。

刀刀齋并不是人類，他是妖怪。

自古以來，人與妖本就是天生的敵人，妖會死多少人不會在意，那么人會死多少，妖又何必去在乎呢？

灰刃是妖怪，所以無論他在人類身上做什么實驗，處于妖怪的角度來說也都不算過分。

“那你準備怎么做？”妖靈大圣又拿出了一個杯子，將茶水滿上。

刀刀齋一躍上樓，直接盤腿坐下，卻是沒有端起茶杯喝茶。

裊裊的白霧徐徐上升，夾帶著淡淡的幽香。

然而比起喝茶，刀刀齋更喜歡吃肉。

“一直以來，他都很認真，也很努力。關于鑄造其實我早就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教給他的了，既是如此，那他便走吧！”

“你想讓他走？”冥加有些不樂意。

它本以為刀刀齋會以一個嚴師的身份將其大卸八塊。

“不然呢？”刀刀齋反問。

“當然是……”冥加本想再說些什么，最終卻也只得沉默。

……

灰刃坊心里想的是什么，這不是它能夠左右的，也不是刀刀齋能夠左右的。

做為人師，他其實什么都沒有教導過灰刃坊，從拜師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學得來的。

煉鐵也好，鑄造也罷，一直以來他都沉浸在專研與實踐之中，而刀刀齋就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從未開口指點過哪怕半句。

灰刃坊靠的是努力，靠的是勤奮，靠的是自悟。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從未對刀刀齋表露出有任何的不敬，依舊一無所顧的伺候在一旁，將他尊為師長。

一個不合格，甚至是不靠譜的師傅，又怎能要求自己的弟子萬事都要按照自己的觀念去走呢？

劍本就是奪人性命之物，無論在何人之手它都是魔物。刀刀齋雖然不喜歡灰刃坊的做法，卻也沒有理由阻止。

畢竟他并不是犬大將，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第二個犬大將。

犬大將那種對人類多余的情感即便是他的兒子殺生丸都無法理解，旁人又能理解幾分？

四周的空氣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安靜了起來，有風搖曳花海，妖靈大圣自顧自的喝茶，冥加與刀刀齋皆已沉默無言。

……

洞穴之外，灰刃坊呆呆的站著。

他沒有進去，所以自然也不會到達那片空間，然而里面的人說的話他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就這樣呆呆的站著，許久許久，不知道在思考一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錯了。

讓劍入魔，為劍尋一個強大的劍靈，使劍變得更加的嗜血，更加的完美，這對于一個鑄造師來說不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么？到底是哪里錯了？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半晌，他雙膝跪地，虔誠的拜倒，叩首：“謝謝師傅的仁慈，不過徒兒依舊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錯了。”

灰刃坊說著，一雙眼愈發的明亮起來：“也謝謝師傅這段時間里的教導，總有一天徒兒會超越您，打造出一把真正意義上強大的劍，還請師傅保重。”

言罷，他站起身姿，向著山下踏步而去。

他并沒有依靠妖力飛行，而是一步一步的走。

正如他當初一步一步的來一樣。

天快要亮了，而他也在這一刻被自己的師傅給拋棄了。

……

刀刀齋走出洞口。

一陣冷風襲來，他看著遠去的背影。他知道，灰刃坊以后便不會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