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聽說了么？河神大人今晚的祭品，據說要一個人類的孩子。”
茶棚之外傳來議論的聲音，犬大將端茶的手微微頓了頓。
一位法師裝扮的男子走了過來，止住了二人的步伐。
只見他手握一串佛珠，頭戴斗笠，身著一席黑色僧袍。
身材高挑，卻是容顏蒼老。
想必是一游僧，也算是有些年歲了。
只是孤身一人，不知是否收徒。
“唉，等一下，方才你們所說的，可否詳細告知一二？”
“法師大人。”那二人見來者如此衣著，微微躬身行禮。
一人道：“法師您有所不知吧！隔壁村的小河中最近出現了一位河神，說了只要日日祭祀，夜夜供奉，待它神力強化之日便會庇佑村子風調雨順，反之，則會大肆屠戮。剛開始的時候它只是吃一些新鮮的牛羊馬，可昨晚它顯靈的時候說了，今晚的祭品要一個人類的孩子。”
“孩子？”法師微微皺眉。
另一人說：“是呀，那被選中孩子的母親哭得死去活來，揚言如果有人敢動她的孩子，她就要和所有人拼命。不過那孩子最后還是被村民們給強行帶走了。這不，鬧得周遭的村落都知道了。不過話說回來誰又會心甘情愿的把自家孩子拿去做祭品呢？”
“那河神長什么樣子？”法師追問。
“嗯？”那人想了想，繼而答道：“據說是蛇身，人臉。具體的樣貌沒人敢看，所以我等也不知。不過總覺得它不是河神，而是妖怪。法師要去收妖么？”
略微思索，法師道：“吃人的河神？我會去看看的。”
言罷二人紛紛離去。
而那法師則是掀開了茶棚的簾子。
頓時，一股壓抑的氣氛在這片空間凝聚，空氣中的氧氣似也隨之變得稀少了幾分。
蒼老的眸子看向桌前的犬大將。
“這家伙是妖怪？還是什么？”他想。
似人不像人，似妖他本身又沒有散發出什么妖氣。
而那唯一的一絲妖氣波動，應該是來自于他身上的那只小小跳蚤。
犬大將則是不理他，自顧自的喝茶。
在他身上的冥加一個哆嗦，藏得更深了些。
“發現我了？姥爺，看來這人的道行不淺呀。”它小聲說。
犬大將沒有回話。
“法師大人需要喝茶還是吃菜？”伙計陰情的問。
“你還真是有恃無恐啊。”那法師微瞥一眼，最終還是走了進來。
“哎喲，祭祀不祭祀的那也不關我的事兒，也不是我們村里來的河神。隔壁村雖然不算太遠，但離我這兒還是有些距離的，不礙事。”
而他又怎知，若那妖怪真的屠戮起來，想要摧毀一兩個村子也只是心念一動的事。
“請問，法師大人？”
“來碗面吧！”
“好勒，您稍等。”
話必，伙計去忙，那法師取下斗笠，露出光禿禿的腦袋。
剛想坐下，犬大將則是一個起身，踏步走了。
那法師見狀微微一驚，連忙跟了出來，喊道：“等一下。”
手中的佛珠拽得緊緊的，擊起的電流噼啪作響，似有躍躍欲試的姿態。
犬大將身形微微一頓，眉眼一瞥，投去銳利的目光。
“別多管閑事，你還太嫩了一些。”
說罷，頭也不回的踏步而去，只留下白色的身影在風中搖曳。
下一刻，那法師雙手一顫，雙腿發軟，竟一步踉蹌癱坐在地。
整個軀體都在不自覺的瑟瑟發抖，全身的力氣似是被什么東西給瞬間抽離出來了一般。
也不知為何，那人說話的語氣雖是平和，話語中更是毫無波瀾，卻是給他一種莫名強烈的壓迫感。
使他心驚膽戰。
那種感覺說不清，也道不明。
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蟲子在面對一座它無法逾越的大山。
“他……他到底是什么？”法師雙目圓瞪，露出驚恐的神色。
……
微風輕扶，枝丫搖曳。
搖晃的樹干投下蔭影，帶有絲絲魔力。
“姥爺要去看看么？”冥加串了出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看來，不能不管呀。”犬大將說。
冥加道：“剛剛那法師該也是會去的吧！”
“嗯，不過光靠他的話可能什么事也做不了。暫且先看看吧，說不定是我太小瞧他了！”
……
日落西墜，夕陽斜影。
不久，天便漸漸的暗了下來。
天空之中掛上了星子，彎彎的月牙投下慘白的月光。
波光粼粼的河面。岸邊，又是那群人跪倒一地。
不同的是在那河岸邊上還多了一根長長的竹桿。
竹桿之上還栓了兩根繩子，吊著一個藍子。
藍子之中是一個嬰兒。
月光照亮了它小小的身軀，讓陰影之下的人們也能夠看得通明。
迷茫的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天邊的月牙，此刻，就連他朦朧的世界里也染上了一抹光亮。
一雙小手微微伸起，不住的抓著空氣。
似要將天際的星辰都欖入懷中。
嘴中發出嬉笑的聲音，小小的身軀不斷的晃動，使得小小的藍子不停的搖晃，在風中蕩啊蕩的。
像個活寶似的。
他還太小，他還什么都不懂。
他并不知道，今晚的他，只是別人眼中的一道晚餐。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求求你們，把孩子還給我。”
地面之上，那母親不住的掙扎，大喊，淚已成河。
而他，還在笑。一臉無害，且天真無邪。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們也是為了整個村子著想。”有人將她死死的按住，也有人勸她。
然而連說話的人都明白，他說出的這話該是有多么的無力。
因為那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孩子。
“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她凄厲的哭著，掙扎著不住的磕頭。
長發散亂，衣衫襤褸，就像是瘋了一般。
不過，該也快了吧！
在場的人們有誰不明白做為一個母親的心呢？
然而河神大人有吩咐，他們除了照做以外，還能做些什么？
無論對方是神還是妖，在這些普通人的眼里都是無法得罪的存在。
若是生靈涂炭，整個村落都會覆滅。
只用一個孩子便能夠拯救整個村子，換取所有人的性命，即便是不忍，很多人也還是會去做。
畢竟，那不是他們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