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薛峰、古大鵬、余智兵、何軍將掃尾的活兒扔給孔文武，和小麗等人大呼小叫地下樓，騎上車往郵電公司而去時，艾東海和三個小弟就在自行車棚邊。

幾個人直接無視了他們，顧自大呼小叫著：

“大鵬，你買什么牌子的，好像摩托羅拉的最頂級，前幾天和縣府招待所的李升吃飯，他就買了一只，‘滴滴滴’一響，是誰來電話都知道，踏馬的太拉風了！好像咱周經理也剛買了一臺，不過不會用，哈哈……”

“那我肯定也是這牌子，我反正不懂，你買啥我買啥。”

余智兵傻兮兮的聲音：“薛叔，咱飯店還沒人買傳呼機吧，咱這就是第一批了？”

何軍：“2000元出頭一臺，誰買得起啊，就咱最牛！再說，去年底才推出來的，很多人對什么叫傳呼機都不懂呢。咱若不是薛峰天天研究這玩藝兒，也不懂啊。”

薛峰騎上車，不忘回頭：“小麗，你買了傳呼機，秦老板日里夜里都可呼你，‘滴滴滴’，你馬上就到，‘臣妾侍奉皇上’！哈哈哈……”

小麗狂怒：“老不正經的，看老娘不撕爛你的嘴！”

艾東海倚著墻，恨恨地：“踏馬的！看這牛逼烘烘的，老子來氣！”

一個小弟幽幽地：“瑪的，有錢了！海哥，他們踏瑪的有錢了！”

另一個小弟：“臥槽，誰會想到是這樣子？海哥，當初咱若跟秦天搞好關系，是不是……”

第三個小弟：“我記得去年9月底，秦天剛進飯店廚房時，就站在我不遠處。踏馬的我咋不跟他打個招呼啊！”

他轉頭朝著艾東海：“海哥，你跟薛峰、古大鵬都是三級廚師，以前在二樓大灶區，薛峰水平跟你差不多，但古大鵬比你差一些吧？現在這兩人，踏馬的兩個月居然拿到了三萬元，我們得做十年啊！”

艾東海跺了一腳，一言不發地離開。

瑪的，想當初，老子的潛力，比薛峰強多了，古大鵬算個鳥東西？

還有那兩個四級廚師余智兵、何軍，瑪的只會燒大眾菜，當初老子一瞪眼，這倆貨哪里敢吭聲？

現在抖了，連這兩人2月份都拿到了1萬元，還能買BP機了？

我草他馬勒個隔壁，這日子咋會是這樣子呢？還怎么活呢？

他推出自行車，望了眼一樓收工不久的宰洗組，心里又痛罵了幾句。

草它娘的，調二樓也沒希望了，二樓廚房跟打仗似地，軍閥割據，天天吵，還動了幾次手，營業額只剩過去的40%多一點，聽說再這樣下去，獎金工資都發不出了。

合同到6月才到期，然而到期后，去貴豪似乎也出現了變數。

賴志前所在的三樓餐廳，現在門可羅雀，聽說準備辭退廚師了。那這些廚師肯定會流到二樓廚房，飽和。踏馬的老子進得去？

剛才那句“若跟秦天搞好關系”誰說的？臥槽泥瑪，怎么會說出這句話？

9月底？9月底秦天剛進飯店，老子是最早招呼他的人之一好不好？

可是老子招呼他的第一句話，是“誰這么不知天高地厚啊”？

瑪了個隔壁，到底是誰不知天高地厚啊！

艾東海抽抽鼻子，心里那個悔啊，如果時間倒轉，重來一遍，老子肯定得掂量掂量，臉上堆滿笑，緊緊握住秦天的手，親切地問候一句：“兄弟，你看我這樣的，能跟在你身邊嗎？”

唉唉唉！憑我的手藝，肯定能跟的啊，比薛峰就算平起平坐，比古大鵬肯定強，那兩個四級的就不在話下了！

悔！

艾東海腳下用勁，也不等三個小弟，喪氣滿臉地先騎出了后院。

左邊，去貴豪；右邊，去家里。

他想了想，車把轉向右邊，垂頭喪氣地騎去。

……

秦天是吃完飯回家的，薛峰他們一窩蜂般回來了，人手一只數字傳呼機。

人這東西，富了，眼里就跟天下無敵了似地。

秦天剛從走廊里出來，打算下樓呢，這伙人“呼啦”從他身邊經過，邊跑，兩只手邊忙不疊地拆著包裝盒，見了秦天，忙不疊地說句“經理好”，就跑向了餐廳。

孔文武就歪著頭：“瑪的，見了老板就這么敷衍了嗎？”

秦天：“唷嗬，中層干部全都數字化了？”

孔文武湊上去：“來，兄弟看看，BP機啥樣的？”

秦天背著手朝外走，快到樓梯口時就轉過身來：“薛叔，給文武去買一只呀。”

薛峰這才抬頭：“啥？你還在？你哪兒冒出來的，剛才怎么沒見你？哦，給文武去買一只，對對對，光顧自己高興了。”

秦天：“費用從他自己那筆中列支，賬號在王阿姨那兒。”

“知道！”

餐廳、廚房的所有員工這時全擁了進來，二樓、一樓甚至四樓五樓，也有聽聞消息的人急跑而來：

“什么是傳呼機，快來我們看看！”

“叫BP機，‘滴滴滴’就能找到你的。”

“是不是大哥大？長啥樣子的？”

秦天獨孤地下樓，這才感到，被人冷落的滋味，原來就是你錢再多、權再大，沒人理你全白搭。

回到家，老爸又在打電話，“老夏老夏”地，一聽就知在聯系野炊業務。

“妥了？”他問。

老媽在收拾餐桌：“好像說20日來，總共7個人，都是跟你爸同一年進廠的。你爸這幾天，高興得跟孩子似地，廠里都去看了好幾次，劃定了哪兒燒飯做菜，哪兒喝茶聊天，跟當年管理車間的神情，一模一樣。”

“高興就好。”秦天回自己的房，打算睡一會兒，“媽，上回的支票，你們都用掉好了，這個月餐廳又分成了，我就不給你們了。”

他算過，上回的4萬多，3萬元買套大面積房子肯定夠了，1萬元讓老爸老媽用著，花不完的。

老媽興奮的聲音：“又分了4萬多？”

“9萬多。”

“多少？”老媽的驚叫。

“9萬多。”

“啪嗒！”

一只碗掉地上碎了。

“我睡會兒。”秦天也不理，碎了就碎了吧，才幾個錢的碗。

門外，傳來老爸天塌了般的聲音：“9萬多？他娘，我沒聽錯，是9萬多？”

“是……是的呢，我聽著也是9萬多。”老媽的聲音，可以判斷出，她直著腰，根本沒去撿碎了的碗，聲音是顫抖的。

老爸有些哽咽的聲音：“這孩子，這孩子，都能賺9萬多了。”

老媽：“一個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