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

情人節雖然已在南方發達城市崇洋媚外，但在江南的這個三線城市，顯然還沒興起。

秦天是7點不到就到飯店的，三樓餐廳音樂已經響了很久。

白骨精非常賣力，知道明天秦氏龍閣就要正式推出旗袍服務，今天加班加點，在作最后一遍指導。

陳琳在一旁畫得很起勁。

秦天從來沒有許諾過報酬，但兩人起早貪黑，還自己掏錢買化妝品給服務員補妝。

有些人，是為興趣活著的，興趣就是她們的事業。

“小麗，今天的日報拿了么？”秦天進餐廳就問，沒理白骨精和陳琳，反正都一家人似地，懶得打招呼。

“在更衣室，我忘了拿出來了。”

秦天走進更衣室，拿出兩份《杭興日報》，貴豪帝庭的廣告還是一個整版。

登多大篇幅不是秦天所關心的，他關心的是內容。

果然，開業斗菜的廣告，內容有了更新：本店已邀秦氏龍閣名廚，15日上午9點，準時在貴豪帝庭大門口，舉行六道淮陽秘宗菜開烹儀式。屆時歡迎各方嘉賓前來觀看、試味。秦氏龍閣，敢來否？

秦天抽抽鼻。

這就有些逼人太甚了，是往死里逼的節奏。

這條信息，至少讓人誤認為，貴豪一次次相邀，秦氏龍閣卻百般推托。

不過，你可以理解東方不敗的狂妄，在市里橫行得久了，真把自己當根蔥了。他以為容石縣實力再強，也強不過他這個東方不敗。

沒了葵花寶典，你丫還能不敗嗎？

行，跟賴志前一樣，打服為止！

“陳琳姐、白骨精姐，早飯吃了沒？沒吃我去搗騰點。”秦天扯著脖吼。

“帶了大餅油條，忙你的。”陳琳的聲音。

“再喊白骨精，我撕了你的嘴！”白骨精惡狠狠的聲音。

秦天低頭出門：“都喊了那么多年，你說不喊就不喊了？”

“秦天。今天的報看了沒？”

走廊里傳來一個聲音，是廚師長丁春生。

秦天有點意外，老頭咋來了？

“看了啊，貴豪真的想變雞窩，那我只好成全它。”

“不是貴豪，貴豪無所謂，就算你輸了，對生意又沒有影響，秦氏龍閣的菜，縣里都傳遍了，別人替代不了。”

“廚師長，今天怎么有空視察你以前的領地？”

“管門不去了，昨天下午你出門，我就跟經理請了半個月長假。我先到你這兒，看看你們都是怎么操作的。”

秦天意外之極：“那太好了，有你坐鎮，我可以騰出更為精力專心開發菜肴。”

廚師長的手里拿著份報紙：“今天報上頭版的消息，你看了沒？”

“頭版啊，沒看，都是國家大事領導講話，我這樣的屁民沒資格關心。”秦天接過報，眼睛突然亮了。

頭版頭條，標題為《容石縣推出國企改革新舉措，簡化個體、私企貸款手續》。

秦天什么都顧不得了，走到光亮處，逐字逐句讀了起來。

這個新聞，太及時了。

九十年代初，個體想貨款，就不用講了，沒門。

私營企業的貸款，簡直是件要命的事，沒有過硬的關系，你根本貸不到款。甚至有的私企業主，貸一萬送四千的情況都有出現，相當于高利貸了。

當時對私企貸款的條條框框甚多，看下面兩條就能要你的命，一是對私營企業一般不發放固定資產貸款，流動資金貸款要以銷定貸，要堅持企業自有資金比例，每個企業貸款余額，原則上不得超過自有資金的30%，最高不得超過50%。

二是要有擔保，要有抵押。

所以，很私企不得不偽裝成村級集體企業，以集體企業的名義去貸款。

私企和集企的區別，無非是個人投資在企業中的占比，個人超過50%的為私營企業。

拼的，都是關系，而這些潛規則，正是秦天的致命弱項。

如今報上登的容石縣這個貸款新舉措，目的是配合當地的國有企業改革，讓個人、私企更大程度地參與到改革中。

舉措說，只要個體或私企的資產經評估為優良的，可以申請總資產50%以上的貸款，半月內可以放貸。

按照舉措規定，像秦天這樣掛靠單位、獨立核算的經營體，也列入可優先放貸對象，但需要掛靠單位擔保。

對秦天來說，這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如果他去申請此項貸款，那就是一個優良到爆炸的絕佳貸款對象，銀行肯定第一個放貸。

兩人緩步朝廚房走去。

“秦經理早。”王雨菲來得挺早，從后面超過兩人，朝財務室走去，她不認識丁廚師長，只是側頭一笑，微微彎了下腰，一個優雅而恰到好處的問候。

“阿……阿姨……早！”秦天又白癡了。

“美人啊！”等王雨菲走遠，老頭輕聲嘆道。

秦天嚴肅地：“不許花心、不許動歪腦子。”

老頭轉移了話題：“小秦，我以前對改革的認識恐怕是錯了，沒想到縣里的雷聲雨聲會這么大，連個體都可以申請貸款了呢。”

“以后會越來越超出你想像。”秦天答道。

“現在我信了。誒，以前挺紅的城西紙箱廠，貼了告示說要被拍賣了。這才幾年功夫，從明星企業到落魄拍賣。”

秦天：“那是我爸的企業，你哪兒看到的告示？”

“就樓下啊，咱飯店沿街的那個公告欄。”

秦天飛身下樓。

容石飯店靠街的那排墻，就是一個公告欄，上面果然有個漿糊都沒干的告示。

這次拍賣是對全社會開放，紙箱廠拍賣底價為8萬元，有營業執照的個人都可參拍，報名驗資時間為3月8日，競拍時間為3月10日。

底價8萬，那得準備一倍的錢，也就是說，有十五六萬，基本可以拿穩它。

自己有4萬多的現款，爸媽買房不可能那么急，再貸15萬應該能確保拿下。

秦天一路跑著到三樓財務，王雨菲和出納正在吃早飯呢。

“阿阿阿……阿姨。”秦天喘著粗氣，“幫我準備一些貸……貸款的資料，越快越好！個人現在能夠申請貸款了。”

說著，他將手里的報紙遞上：“你按這上面的條款給我準備資料，按15萬元額度準備。”

“好。”

王雨菲拿過報紙，粗粗讀了一遍，就已經掌握了要點，申貸，對她而言連芝麻大的事都算不上。有飲食服務公司這塊牌子，貸15萬是可以的。

“哦對了，順便你幫到工商局去一趟，我想注冊一家公司，名字就叫秦氏美食公司。”秦天打算把這事先給辦起來。

“不難。”王雨菲以前是中等規模企業的財務，對這些事都熟。

秦天返身沖回廚房，孔文武、古大鵬剛進來，正請廚師長老前輩安呢。

“妥了！”秦天興奮地一聲大吼。

三人轉身，有點被嚇懵的感覺。

孔文武歪著頭：“五級的老板，吼什么？”

“哈哈哈……”秦天得意洋洋，“我現在等于把貴豪的腦袋，別到了我的褲腰帶上了，想啥時摘都可以！”

孔文武：“明天斗什么菜，老板你打聽出來了？”

秦天白了他一眼：“大哥，凡事動動腦子，斗菜能斗掉貴豪的腦袋么？是貸款，是貸款要了貴豪的命呀大哥！”

古大鵬一臉懵逼，捅捅孔文武的腰：“你別再五級五級的，看，把他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哦。下回我注意。”孔文武也有些擔心，偷偷瞄了眼正和廚師長說話的秦天，走路的腳步都輕了一些。

“不過老古，五級的老板到底有貨沒貨？別明天去了下不來臺。”

古大鵬有些喪氣：“這話我也想說，我也憋得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