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局離飲食服務公司不遠，自行車五六分鐘可到。

秦天和薛峰、古大鵬跑下一樓后院時，自行車棚里已是一片兵荒馬亂之像，每個人都在奇怪著，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重要會議？

小麗跑進車棚，一個折彎，跑向了秦天：“到底是什么會議？從來沒碰到過這么急的，還要全公司的員工都到會。”

不遠處一個員工喊道：“哪兒是全公司啊，是全商業系統的，各公司都派員工代表參加?！?

有人問：“那是什么會議，是宣布承包制不再搞了么？”

二樓新任的廚師長正好來到車棚，他冷笑著：“我早就說過承包制搞不下去的，縣里反對的聲音不要太大?！?

“那今天的會議是宣布承包制結束了？”

“我想差不多吧，去年年底匆匆忙忙推出承包制，完全是為了應付市里考核的?！?

小麗感到委屈：“要實行承包制，是改革小組組長簽的字，要推倒重來，也是這個組長簽的字，這改革，讓人怎么信啊？”

新廚師長打了個哈哈：“信？都是折騰，你還那么天真地信？”

一行人車子推到門口，周經理和公司幾個人也跑了下來。

小麗喊道：“周經理，今天的會議是要重新改革么？”

周解放也不點頭，也不搖頭，看了眼小麗，說了句“到了就知道了”，就騎上自行車離去。

新任的廚師長剛要跨上車，卻被一個人拉住了，是艾東海和三個年輕廚師。

“矮油，你怎么還不走？”新任廚師長是從工農兵飯店調來的，以前和賴志前、矮油他們都熟。

艾東海臉上帶著得意的笑：“老莫，急什么，慢慢來好了，這么多人，坐位置也需要十多分鐘呢?！?

新廚師長叫莫兵：“志前那么消息靈通，他有什么消息？”

艾東海和小弟們都是笑著：“承包制要完蛋了！”

“真的假的？”莫兵不信。

艾東海：“應該是真的。前幾天縣里開改革領導小組會議，討論調查組關于舉報信的事，當時會上爭議得非常激烈，三比三，最后是縣里二把手、改革小組組長定的調，推倒重來，報市里批準?！?

莫兵：“這事你沒跟我說啊?！?

幾個小弟起哄：“廚師長，你又不到一樓來，把我們再調回二樓，有什么事還不第一時間告訴你?！?

莫兵：“跟你們講了，別急，這事要等時機。”

艾東海他們推出自行車，邊走邊聊：“老莫，消息應該是真的，肯定是市里批復了，今天縣里來傳達，要推倒重來了。你看，領導小組最終拍板的是組長，今天又是組長來傳達，市里會不批嗎？”

莫兵連連點頭：“有道理，這樣看來，我以前的分析是正確的，承包制推行不下去?！?

艾東海冷笑：“很明顯是損公肥私，三樓基數定得太低了，秦天還不發大財？這幾個菜，誰不會炒啊，為什么一定要讓秦天承包？串通勾結，故意把利潤基數壓低，踏馬的這陰謀玩得也叫那個順溜。

三個年輕廚師：“就是，三樓交給我們做，一樣做得起來。由公家做，利潤是平均分給大家的，每人有份。這改革，是不是明顯是老實人吃虧？”

艾東海：“老莫，過幾天和志前他們聚個會，到貴豪，他們內部已經全搞定了，就等春節后開業呢。”

“好，也是有些日子沒聚了?！蹦c了個頭，騎上車駛出后院。

艾東?？缟宪?，從牙縫里蹦出一句：“秦天你完蛋了！”

幾個小弟緊隨其后：“東海，讓志前跟老莫說說，兩個餐廳合并后，將秦天發配到雜工組！踏馬的風水輪流轉，該是他倒霉的時候了！”

“去挑灰！”

“哈哈，對對，完成賴哥的心愿！”

商業局門口。

秦天和小麗等人停好車，隨著人流疾步朝二樓走去。

確實是整個商業系統的員工代表大會，百貨公司的、煙糖公司的人相互打著招呼，不過改革的事和他們無關，樂得做個旁觀者。

秦天身邊一個人是百貨公司的一個副經理，在跟煙糖公司的熱人打招呼：“昨天晚上的電視新聞你們看了嗎？關于國企改革的。今天這會，八成跟昨晚的電視有關。”

“搓麻還來不及呢，哪有空關心國家大事。電視怎么了，說來聽聽。”

“咳，身為煙糖公司領導，這么不關心新聞，你怎么管理職工？”

“我去你的，生意做好就行了，管什么新聞不新聞？快說，什么新聞？是不是有什么新情況？”

“確實是新情況，形勢可謂是急轉直下，市里態度非常明確?？爝M去吧，細講也沒時間，等會兒就知道了?！?

小麗擔憂地：“秦天，看起來不太妙，我聽身邊人在聊，都說改革要推倒重來了。”

秦天一行選了中后區的一排坐下。

沒多久，廚師長莫兵進來，淡淡地打了個招呼，坐到了秦天前排。

艾東海和三個年輕廚師隨即進來，三個小弟想也不想，就緊挨莫兵坐下，套著近乎。

艾東海本來也是朝前面一排走去，扭頭見到秦天，突然折轉身，坐到了秦天左手邊。

他皮笑肉不笑，陰陽怪氣地：“秦經理，哈哈，沒想到變化會這么快，你的好日子，到頭嘍！”

秦天面無表情，懶得理這貨。

他不相信改革會推倒重來，但今天這個會，確實來得突兀，他也沒看昨晚的電視新聞，不清楚剛才百貨公司副經理所說的形勢急轉直下，到底是怎么個轉法。

六個領導朝主席臺上走去。

秦天連商業局長都不認識，更別提縣里一把手二把手了，那年頭開會，臺上也不擺個名字牌，否則知道名字，也好清楚哪個是局長，哪個是組長。

領導按位次坐定，中間兩位肯定是主要人物了，正在試話筒的無疑是商業局長，那么他的左手邊，就是組長大人了。

艾東?？隙ㄊ钦J識組長的，但現在他瞪著兩眼，頭朝兩邊轉著，明顯在找人。

這貨突然趴到前排：“誒我說老莫，縣里二把手怎么沒來？”

“大家靜靜?！鄙虡I局長的聲音在擴音器里響起，“今天臨時召集中層干部和員工代表開個緊急會議，目的是統一思想、鼓舞干戲，吹響我縣國有企業改革新的戰斗號角。具體部署，等下由縣改革領導小組組長傳達市里的重要指示精神，我先講幾句開場白?！?

艾東海愣了：“不對，組長我認識呀，坐中間的這人我有些眼熟，但肯定不是組長！踏馬的這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