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文武甩門離去，包廂內一時陷入了沉默。

縣府招待所的廚師長李升也在，大家都沒想到，但大家都知道，李升的能量比一般人要大得多。

廚藝上，李升在縣里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但這不是大家怵他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在于，他認識的頭頭面面人物太多了。

雖然班長、副班長、學習委員等人也都有背景，但跟李升認識的比起來，恐怕要差了一截。李升的熟人，可都是各單位的頭頭。

班長望望眾人：“要不，隨便讓服務換一兩道菜算了，事情沒必要搞那么大。”

副班長點了下頭：“關系搞太緊張了不好，實際上，也只是四道菜有問題，其他菜味道還是挺不錯的。”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有一定要讓飯店賠償的，有建議息事寧人的，但話里話外，隱隱有責怪秦天不該把廚師惹火的意思。

不多會兒，走廊里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

包廂里沉默著，誰也沒開口，都愣愣地盯著桌上的菜。

班長的眼神有些不安，看了眼背對著門坐著的秦天，張了張嘴，卻沒開口。

學習委員側過臉，聲音壓得很低：“老班，要不讓秦天給廚師道個歉？”

包廂的門被推開，小平頭孔文武的聲音響起：“諸位，容石縣最有水平的廚師來了，你們誰想指導他廚藝，現在就是機會！”

李升緩緩掃視著這桌人，臉上帶著笑，話里藏著刀：

“我聽服務員講，各位是容石二中的學生，是吧？有什么誤會，大家跟我講，當然也可以跟滿意飯店的廚師長講。不過跟我講比較方便，因為我跟你們校長太熟了，他隔三岔五來縣府招待所吃個飯，哪次不是我陪的？”

班長、副班長和學習委員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這事若鬧到校長那兒，誰兜得起？

李升傲慢地：“要不，我現在打個電話給你們校長？讓他過來一趟也行！”

班長站了起來：“李師傅，小題沒必要大做。我們就是對幾道菜的口味有些不同看法。”

“不同看法？”李升的語語突然變硬，對付這幫毛都沒長齊的菜鳥，他有的是辦法。

“剛才孔師傅告訴我，說你們敲盆子捶碗地，這叫不同看法嗎？菜肴口味，眾口難調，滿意飯店做的菜如果不合各位口味，大可以心平氣和地反應，又何必橫鼻子豎眉地？你們要把事情鬧大，那還不簡單？”

他停頓一下，掃視四周，見學生們都接不上話，這才語音清晰地又開了口：

“想要鬧大，我把你們鬧到教育局去。教育局長每周都會來我縣府招待客人，明天中午就有一批，要不要到時我把你們的意見帶給他？”

班長泄氣地：“算了算了，幾個菜而已，我們不換了。”

其他人也垂頭喪氣地都不吭聲了。

宋詞俏臉憋得通紅，胸膛起伏著，氣得夠嗆。但班長他們已經認慫，她自然不好多話。

李升三招兩式治服這幫學生，神色輕蔑之極：“剛才孔師傅告訴我說，你們中有人狂言什么‘全縣最有水平的廚師來了，我一樣指導他怎么燒菜’，這是哪位說的？來，站起來，讓我看看你長什么樣？”

全桌的臉色都灰暗到了極點，學習委員莊毅偷眼瞧著秦天，目光中滿是期待：秦天啊，你認個錯么。

一直背對著李升的秦天緩緩站起身來：“長什么樣，你難道不認識？”

轉過身。

李升臉色驟變。

他身邊的滿意飯店廚師長裘得勝也是驟然變色，跟李升一樣，兩只眼睛死死地盯著秦天，卻說不出一句話。

孔文武一臉懵逼，望望李升，看看裘得勝，目光中充滿了迷惘。

班長一直垂著眼皮，回避著李升咄咄逼人的目光，眼角余光打量到秦天起身，開口說道：

“秦同學，這回別再冒失，事情解釋清楚就行了。”

秦天笑笑：“解釋清楚就行？宋同學吃了一口沙，怎么解釋清？你們誰又給她討個公道？”

他望著孔文武：“你自找的！本來換幾道菜也就算了，既然你要把事情鬧大，那我就不客氣了！”

班長和學習委員都抬起頭來：“秦天，你不要魯莽……”

后邊，幾個人全沒詞了。

他們看見，李升臉色灰暗，額頭分明有細汗在滲出，看著秦天的目光中，充滿了驚懼、畏縮。

秦天：“李升，上回你忘了孫子的生日，今天好有空啊，既然主動上門來接受我指導，那坐下吧，我好好提點提點你！”

“我……我……。”李升如夢方醒般，轉身就往門外走去，“我有急事……”

整個包廂的人都驚呆了。

班長：“這……”

副班長：“怎么回事？”

學習委員：“臥槽，啥事這么急？”

文體委員、語文、數學課代表：“不會吧？”

宋詞滿眼都是問號，看著秦天，仿佛發現了什么新大陸。

秦天盯著滿意飯店廚師長裘得勝：“今天你沒事吧？理由不會跟先走的那位一樣吧？既然不離開，那我們談談廚藝？”

“不不不，兄弟你緩口氣，本店手藝不佳，我馬上換菜。”

裘得勝連連擺手，轉身朝向孔文武：“你怎么回事？秦師傅不滿意，你換菜呀，啰里八索，折騰什么？馬上換菜，全部換掉。”

“服務員進來。”

裘得勝高聲喊道，那個滿臉橫肉的姑娘巴兒巴兒跑進：“廚師長您什么事？”

裘得勝敲著菜單：“107換菜，魚翅、清蒸紅膏蟹、冰糖甲魚、紅燒大黃魚、烤全鴨，幾道大菜全上。”

班長急得差點沒跳到桌上去，他以為又被戲弄了：

“廚師長，別換別換，這幾道大菜，我們哪兒吃得起。剛才那些菜就行了，真的不用換。”

裘得勝彎著腰，陪著笑臉：“你們都是秦師傅的同學對吧，秦師傅到我們店來吃個飯，我哪兒會收他錢，免費，全部免費，都是本店請客，你們放心吃，不夠再添。”

他望著宋詞：“這位漂亮的小妹妹，我把蛤蜊給您換成鮑魚，您看滿意不？”

上次秦天和賴志前業務大比，裘得勝作為評委出席，雖然最后沒發表評語，但他知道，容石縣來了個廚藝大鱷，不是他所能得罪得起。

他跟秦天沒什么過節，一直想著怎么緩和關系。

沒想到，機會來了。

107包廂的人們，全部都傻了眼，不敢相信似地望著秦天：“偶的瑪，全是最高檔的菜肴。”

“我有事，你們慢用吧。”秦天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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