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設(shè)在城東一家私人酒館明月樓，地方有些偏，是貴豪總廚親自挑選的，主要是想低調(diào)些，過于張揚(yáng)的話，容易引起閑話。

路上，秦天聽馬面魚說過，今晚來的，都是縣里的名廚，如果丁廚師長和老趙不爽約，縣里五位最高級別的二級廚師就能到四位。

這五位，三位在容石飯店，一位在縣府招待所，另一位是個體老板。

本來，馬面魚老爸也請了賴志前，但他跟姓賴的不熟，通過一位朋友去請的，姓賴的感覺受到了怠慢，直接拒絕，還回了句“跟這些人有什么好聊的？”，把馬面魚的老爸給氣得夠嗆。

所以，今晚全縣五位二級廚師，實際上到了兩位，其余都是縣里有頭有臉飯店酒店的三級廚師。

包廂挺大，客人們都還沒到，只有馬面魚老爸和一位三十出頭、寸頭、顯得很干練的中年人在聊天。

“馬老板，你生意做得活哪，今天在制達(dá)（這里），明天在霧達(dá)（那里），不知后天去啊達(dá)（哪里），哈哈哈……”

見到秦天進(jìn)門，寸頭本能地站起身，然后笑容就有些僵，他沒想到，來人會如此年輕。

“這位絲（是）……”一口秦腔的普通話。

馬面魚老爸有些尷尬：“林總廚，他是我兒子的高中同學(xué)。”

馬面魚趕緊解釋：“林總廚，我同學(xué)姓秦，叫秦天。他非常喜歡廚藝，蛋炒飯炒得非常好，我?guī)麃硪娨娛烂妗！?

秦天客氣地：“林總廚，我現(xiàn)在在容石飯店當(dāng)幫廚。”

馬面魚詫異地回頭望著他：“秦天，你什么時候去當(dāng)幫廚了？別亂說話。”

“就這兩天，兄弟是亂說話的人嗎？”秦天笑笑。

馬面魚一臉迷惑的表情，他壓根不知道容石飯店發(fā)生的事。

“幫廚？哦哦，坐、坐。”林總廚有些哭笑不得，心說老子請的是名廚，你來個幫廚算幾個意思？

他順手指指末席，“小兇弟幾級廚絲（絲）？”

秦天笑笑：“還沒考證，不過幾天后恐怕能有個五級。”

幾個人都以為秦天開玩笑，資格證，不去考怎么可能拿得到？

“好、好。”林總廚敷衍了一句，便轉(zhuǎn)過頭，和馬面魚的爸繼續(xù)先前的話題。

不多會兒，外面響起老板娘的聲音：“唷，李師傅，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縣府招待所的廚師長親自光臨，小店很榮幸啊。”

一個大嗓門：“怎么，沒事就不能來啊哈哈？今晚說是縣里幾個名廚聚會，介紹介紹咱縣餐飲情況，我本來不想來，咱縣的餐飲，除了容石飯店和咱縣府招待所，還有什么好介紹的？但好歹得給馬老板一個面子，就來坐坐。”

老板娘：“唷，原來馬老板請的是縣里名廚啊，咋不早說呢？壞了，你們都是餐飲高人，咱小店炒的菜，怎么入得了你們的口呢？尤其是您李師傅，到時別給吐出來啊。”

“哈哈哈，老板娘的話，比以前更漂亮了呢。沒事沒事，你讓廚師別拘束，只會表揚(yáng)，不會批評。”

“您里面請。這邊，這邊……”

包廂門被推開，大嗓門神氣頗壯：“馬老板，哈哈，好好，握手握個手。話說，今天我可全看你面子哈，招待所今晚正好有縣里幾個頭頭在請客，我敬了幾杯酒就出來了。換別人，我怎么可能離開？”

馬老板點頭哈腰：“那是那是，李廚師長結(jié)交的都是局長、縣領(lǐng)導(dǎo)，能抽空來和我們喝一杯，那是給的大面子。來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貴豪大酒店的廚房總監(jiān)。林總廚，這位就是我給你講起過的李廚師長，李升。”

林總廚趕緊遞上支中華煙，又給點上：“李廚絲（師）長好，今后嗯們（我們）生意上絲（是）競爭對手，私下里奏絲（就是）朋友。還請您多多關(guān)照嘍。”

隨后捧上名片：“鄙人林得華，學(xué)滴絲（是）川菜。來容石縣，對江南菜系不絲很熟哦，李廚絲長以后您得多擔(dān)待。”

李升哈哈笑著：“川菜不行，在江南吃不開，想要生存下去，貴豪必須以江南菜為立身之本。以前容石飯店的老丁和老趙，也想搞搞川菜，說這玩意新鮮，大城市里正在流行，我就勸他別當(dāng)出頭鳥。幸虧聽我的，否則虧大錢。”

“絲滴絲滴，入鄉(xiāng)須隨俗么。”林總廚連連點頭，“縣里，也就您和丁廚絲長等幾位最權(quán)威，前些天嗯（我）去容石飯店參觀，規(guī)模挺大滴……”

“容石飯店不行，就圖個規(guī)模大，配套沒跟上。”李廚師長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老丁的觀念有些落后，畢竟是快退休的人。你有空去我們縣府招待所看看，配套比老丁的先進(jìn)了很多，菜肴質(zhì)量也絕不輸給他們。”

馬老板趕緊接話：“那當(dāng)然，縣府招待所，來的都是精英，規(guī)模小，濃縮的叫精華。”

林總廚客套地點著頭，他自然也品出，李廚師長這是拿自己以容石縣第一自居，菜肴質(zhì)量上，相當(dāng)不服龍頭老大容石飯店的丁廚師長。

他暗暗提醒自己要當(dāng)點心，也幸虧今天丁廚長沒來。

李升轉(zhuǎn)頭，見到了坐在末席的兩個年輕人，馬老板的兒子他認(rèn)識。

他指著秦天：“這位眼生啊……他也是你們請來的名廚？”

馬老板：“呃……也算也算。”

他本想說不是，然而當(dāng)著人家秦天的面，不好意思出口。雖然不是自己請的，但兒子請來的，不一樣也是請？

李升狐疑著：“也算？馬老板，這話什么意思？毛都沒長齊的娃娃，也算名廚？名廚這倆字，什么時候這么不值錢了？”

秦天顧自端起茶杯，“咕咚”喝了口茶，也不看正望著他的李升。

馬面魚的面子，是要給的。

但他對這貨很不爽，話里話外，透著一種十分傲慢無禮的氣息，陌生人見面，有你這么倚老賣老的嗎？

林總廚打圓場：“小伙子絲（是）馬老板兒子的朋友，在容石飯店當(dāng)幫廚，今兒來認(rèn)識認(rèn)識，以后也好有個幫襯。”

話，說得很周全，雙方都給了面子。

哪料，李升盯著自顧自喝茶的秦天，這臉色就陰了起來：“我說馬老板，容石縣烹飪界，什么時候輪到小毛孩來說話了？請一個幫廚你，掉份不？”

“啪！”

秦天重重把茶杯頓在桌上，滿桌冷菜顫了幾下，他抬眼盯住滿臉橫肉的李升：

“容石縣烹飪界，你想怎么說話？”

李升的囂張和無禮，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圍。

幾個人全都愣了。

你秦天一個只會蛋炒飯的，當(dāng)場跟容石縣排名第一第二的李升對扛？

馬面魚的爹一個箭步，擋在兩人中間，掏出煙，慌得連兒子也扔給他一支：“來來，先抽煙先抽煙……”

李升冷笑著：“容石縣烹飪界，敢跟我這么說話的，還真找不出第二人！難道你不認(rèn)為，我一個二級廚師，以后會多多照顧你嗎？”

秦天：“二級一級，想要照顧我？你想多了。”

話音未落，幾個曹操及時登場，包廂門被推出，老板娘陪著四位名廚走了進(jìn)來。

馬面魚的爹像撈到救命稻草一般：“來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何廚師長，二級廚師，他自己開的店，生意好得不得了。這位是……”

名廚陸續(xù)到齊，只剩下最后一位，就是傍晚時臨時請的容石飯店那個長得挺慈祥的刀工師傅，他是三級廚師，目前在刀工組。

馬老板見席間諸位也有些熟了，交談得很融洽，使個眼色，把兒子叫到了外面。

“阿余，你讓你同學(xué)收斂一些，剛才若不是我出面，李升就給得罪了。今晚這是什么場面他不懂嗎？我這邊沒面子就不說了，以后他還想不想在容石縣混？”

馬面魚有些驚魂未定：“爹，我哪兒知道秦天連李升也敢得罪啊？”

“你跟他說說，讓他多喝酒多吃菜，少開口少頂嘴，吃飽了你機(jī)靈點，隨便找個理由趕緊走人。”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