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又回憶遠朵 金喜一見南云胡 報復1
- 一川秋水
- 天木大道
- 4038字
- 2020-02-23 17:17:22
日子又在隨意地過著,這一走就到了重陽節。
風狂雨疏的時節,南云胡再也熟悉不過了,她隨便一掃,就掃出了大半個秋季。地上凈是枯敗的落葉,積起厚厚的一層,冷風隨便吹一吹,樹就聽話般地變禿了。
南云胡覺得肅冷之秋總是令人著迷,讓人移不開眼睛。雖然有時會覺得無聊,更多時候是覺得有趣。
這天她很早就走到十字路口,看起來鬼鬼祟祟的,環顧四周無人之后開始偷偷燒紙錢,因為不希望被遠聆風發現。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可是被罵得沒勇氣了,每當她想起來的時候,還是很感傷。
紙錢燃燒起來,有一種莫名的蒼涼感。煙霧升騰中,她恍惚中覺得那是肆意飛舞的火蛇,輕易就可以把自己吞滅;又覺得自己花了眼,竟然覺得是冥幣在舞戈,隨著濃煙四散戰無邊。
而立于遠處的遠聆風早就知道她會這樣做了,之前他可是憤怒地踢過紙錢盆的,他完美繼承了父親對南云胡去遠朵墳墓祭拜的厭惡感,覺得她不配,卻從心底里也知道她根本無錯,只是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后來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十分不妥、有所歉意,但由于還是別扭的心理,只是告訴她燒紙錢不必躲躲藏藏,自己又不是什么踩盆愛好者。清明節、忌日、寒食節之類的,如若她想去遠朵的墳墓,可以一起去。
南云胡對于遠聆風這樣的轉變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滿口答應。但以防萬一,還是沒有再去。遠聆風也不好再次提起,只是看著她這種偷偷摸摸的樣子,總是想再說點什么。
對于南云胡這樣的情況,遠聆風覺得可能還是因為介意父親對她說過的話吧。自己當然也有錯,覺得面對南云胡多次的謹小慎微應該有所表示。
于是飯后不久,遠聆風便有意無意地在南云胡身邊念叨要去祭拜自己的家人,生怕南云胡聽不清楚,便有一言沒一語地說著“紙錢來不及買了怎么辦啊?”、“要疊好多金銀箔啊,都沒有人來幫我。”、“要一個人去祭拜,好孤獨啊!”
在這絮絮叨叨的過程中,遭了金喜很多白眼也毫不在意。
金喜完全不知道遠聆風又在發什么瘋,看他那多愁善感、扭捏造作的樣子,非要演出我見猶憐不可,想到這是悲傷的事情,便一再忍住了要打他的沖動。
而且恰巧過來的韋心、辛影聽到遠聆風的訴苦后十分明白他的難處,十分熱情地表示要幫忙,一定讓他明白周圍都是溫暖,以此來減少遠聆風的痛苦。
他二人出錢出力,覺得遠聆風十分悲傷,當然要在他哭泣、軟弱的時候安慰、鼓勵他了。
金喜覺得難以理解,他哪里悲傷了?況且都過去這么多年了?
周由更覺得難以理解,都這么多年了,遠聆風還在以笑止悲,可以想象他的內心該有多痛苦!不知道這兩個人湊什么熱鬧?!尤其是他在金喜身邊,如此寄人籬下,一定會覺得更加痛苦吧?
南云胡當然也堅持要去了,雖然對于韋心、辛影的熱情,遠聆風也是沒有料到。尤其是對于去墳墓會沾染晦氣的婉拒托詞,他們更是覺得根本無所畏懼。他們覺得畢竟是遠聆風的親人,又怎么會害遠聆風的朋友呢?!他們可是實實在在地關心著遠聆風呢!多了解一些也并不是什么壞事!
于是他們便準備了許多元寶、紙錢、金銀箔,去了遠朵的墳墓。
雖然周由和叢夕不是很想去。
叢夕覺得遠聆風說得很對,就算是朋友,也應該有起碼的界限,不能隨意過界。只是眾人根本不聽他們的,只好一同前去。
恰好走到一個集市路口的時候,有雜技表演,吐火正歡。
韋心一下子來了興致,稍許猶豫之后,奔過去看了。叢夕想了想,頭一次跟著韋心走了,韋心回過頭來看到,高興的不得了,覺得叢夕一定是喜歡自己才跟過來的。
周由也轉了腳步,對他們說先過去看一會兒,借故離開。辛影看了看遠聆風,又看了看越來越大的火球,猶疑不定間也加入了觀眾群里。
遠聆風搖搖頭,韋心這家伙就是靠不住,做事三分鐘熱度,不過也好,本來就不希望他們去的。
剩下的三人便繼續向前走。
周圍郁郁蔥蔥的樹林一如往常,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大變樣。歪歪扭扭的林間小道雜草叢生,看得出這里很少有人來。墳墓之間稀疏的距離也顯示著這里不是什么風水寶地,不過是無人關心的野山坡罷了。
南云胡看到那些塵滿色褪的梨花燈胡亂地倒在一旁,勉強看得出竹骨,而那矮小又陳舊的墳墓無不顯示著時光的殘忍和落寞的孤獨。曾經因為傷悲而流過的淚水已經不再流了,她沒有什么話說,只是沉默地把食物一塊一塊地拿出來,虔誠地祭拜遠朵。之后又稍微修整了一下墳墓,拔掉了很多亂草。
遠聆風看著墓碑久久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有時候背過身去用袖子遮一下臉,金喜知道他一定在哭,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安慰他,另一方面又覺得如果韋心他們來了就好了,肯定不會是這么壓抑且傷感的氣氛。早知道就攔住他們看表演了,金喜內心想到。
紙錢焚燒完畢之后,他們三人轉身離去。
回去的路上發現集市變得更加熱鬧了,從遠處一望就看到有人踩高蹺、轉盤子、頂水甕,雜技表演引來的人群圍成了一圈一圈的,時不時響起捧場的叫好聲。
遠聆風和金喜早就被表演吸引,毫不意外地沖上前去看。奈何人群是里三層外三層的,他們無法擠進去,只能不斷地往上跳著看一會兒,或者找個視線好一點的角落看。
這種時候,遠聆風毫不猶豫地表現出了自己的優越感,畢竟他已經比金喜高很多了,看金喜蹦蹦跳跳的樣子,雖然覺得異常可愛,但也毫不留情地發出了嘲笑聲,于是他就被金喜打了。
冤家啊,冤家。好一對青梅竹馬!看到這一幕的南云胡發出了慨嘆聲。
南云胡也是想跟上去看的,不過由于在匆忙中和一個人撞了一下,她的籃子掉了,有一些水果撒了出來,她不得不先把這些撿到籃子里。
她撿到一個人旁邊的時候,發現是一個站立的姑娘,眼睛一直望著大路的方向,無意于精彩的雜技表演,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南云胡正覺得奇怪的時候,旁邊一個賣木柴的大哥正好解了南云胡的困惑,他說:“姑娘,又來等人啊?”
“對啊。”姑娘回答了他,眼睛里都是笑。
“你都等好些日子了,心上人是不是不來啊?”大哥有些擔憂地說道。
“他一定會來的,我們約好的。他之所以不來,肯定是因為什么事情耽擱了。”姑娘頗有信心地回答道。
南云胡邊撿邊聽八卦,想著撿完后趕緊去看雜技表演。
“真是令人羨慕的感情啊!有個心上人真好!”旁邊一個賣紙的大嬸跟著慨嘆,也許是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不是我說你,我怕你白等,人是會變的,與其在這里耗著,還不如去找他。”大哥建議道。
“我也想,可我,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這個地方是最顯眼,是最容易找的地方,他說他會來的。”聽了大哥的話,姑娘有些踟躕不定。
“哎喲,這樣的話,那就麻煩了。”大嬸覺得那個心上人有些不靠譜。
“他怎么也不告訴你地址?他不來找你的嗎?”大哥有些好奇。
“前兩年趕上水災,分離的太快,一時沒顧得上說,只說在這附近見面。”姑娘看他們有所疑慮,解釋了一下。
“那這真是得等到沒有頭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再碰上。”大嬸覺得這跟大海撈針差不多,很難相見了。
姑娘的眼神暗了一下。
“別灰心,這種事兒多了,有找著的,有找不著的,有緣自會相見。姑娘你不要氣餒,也可別一直想著這事,這就看緣分!聽天意!”旁邊賣炭火的大爺聽著他們說話,也插了這么一句。
“恩。其實我也這么想。”姑娘聽著他們的話本來有些沮喪了,大爺一說話,她又覺得充滿希望了。
“大爺是個有故事的人啊!”大哥賣出去一捆柴后調侃道。
“哎,我這一大把年紀了,又經常在這待著,這人來人往的什么沒看過,經常有來打聽人、事的。”大爺揮了揮手,覺得這實在是平常的很,見怪不怪。
“說說唄,大爺。這正好沒什么人來買貨,那就當聽個故事也好呀!”大嬸想聽些八卦來打發一下無聊。
“就是,就是,你看那邊多熱鬧,我們也聽聽故事。”大哥一聽,也來了興致。
“其實也沒什么,要說印象深一點的,也有那么幾個。比如前幾年一個姑娘,哎,就跟你現在這個樣,差不多,也是在這等人的。”大爺表面上不想講,但看他們兩個興致高,就隨便說兩句。
姑娘一看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也是來了興致,特別想知道等到人了沒有。
“跟她一樣,等心上人?好沒意思啊。”大嬸說道,故事總是這么相似,沒有新鮮感。
“這我倒不清楚,她就是等太久了,我才記得住。”大爺想了想回答道。
“那她等到那人了沒有?”大哥接著問道。
姑娘認真聽著,身子也向一邊側了側,極想知道。
“等到了吧,因為好久之后不來了。不過后來又過來等了。”大爺思索了一下道。
“那是為什么?”大嬸又來了興致,問道。
“我便問了問,說是吵架了。那姑娘可不開心了。”大爺繼續說道。
“就這,有什么好記住的。”大嬸覺得有些平常,很是失落。
“她是不是長的漂亮?跟這姑娘一樣?”大哥又問道。想著肯定是因為長得好看才被記住的嘛,太正常了。
“這我倒是沒法比較,記不清了,她主要是喜歡拿東西。”大爺想了想補充道。
“她是不是有次拿一盆藍色的花?”旁邊一個老婦本就覺得無聊,聽到這也來了興致。
“哎,你還別說,時間久了,她還告訴過我,好像叫什么……”大爺一時想不起來。
“鳶尾花。”老婦確定地說道。
南云胡撿瓜果的手停了一下,繼而又去找其他的了。
“哎,你又說對了。你是不是認識她啊?”大爺覺得開心,有個跟自己一樣的人了。
“那時候我也經常來,便印象深些。”老婦回答道。
“還有呢?”姑娘很感興趣,想聽完這個故事。
“接著說,她那時候還喜歡帶燈,大白天的提著一盞燈,奇怪吧?”大爺一下子興致很高。
“我知道,梨花燈。”老婦又跟著說道。
剛想離開的南云胡聽到這里,一下子站住了,手肘隨后脫力,剛撿好的籃子再次掉了下去,里面的瓜果又掉了一地。
她不再去撿。
“哎,你又對了。”大爺笑著說道。八卦就是容易說到一塊兒去。
“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我好像見過她。她是不是身體不太好,看起來很柔弱。”大嬸許久沒說話,像是在回憶什么,接著說道。
“也不是,還好吧,就是手上看起來有道疤。”大爺回憶了一下。
老婦也在思索。
“刀疤。”這次南云胡說話了,聲音淡淡的。
“哎,你又知道了。你……”大爺以為又是老婦在說話,剛說一句發現不對,便停住了。
“你是不是也經常到這來,所以見過她?”大嬸十分明白地說道。果然,不管什么人,都想聊會兒八卦。
姑娘極為認同地點點頭,等著南云胡說明。
南云胡沒有說話。
回憶的風吹來,在南云胡的心海里激起一片驚濤駭浪。
她的耳朵了里出現了遠朵各種各樣的聲音,難過的、好笑的、溫柔的,不一而足、陣陣襲來,仿佛她的靈魂在被遠朵逐步牽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