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元節8
- 一川秋水
- 天木大道
- 4269字
- 2020-01-26 09:36:36
南云胡覺得可以一試,她慢慢地向上爬,不想卻引起了院墻內的狗叫聲,慌張之下,一腳沒踩穩便摔了下去。
“什么人?來人啊,抓賊!”院內有人喊道。
“放狗咬!”有人說道。
南云胡剛從樹上摔下來有點懵,又被旁邊狂叫著沖過來的狗嚇得大叫一聲,一下子沒辦法動彈。
“你是誰?為何出現在此處?”有人及時拉住了狗,看著她說道。
“我不是賊。”由于驚嚇過度,以及連日來的憂慮、著急、難過,她現在有些虛弱,聲音很低。
她頭上都是土和樹葉子,看起來像是亂糟糟的一團,差點摔暈過去。
“她不是賊,我可以作證!你們不要傷害她!”墻外的免點想到大狗沖過來無力還擊、重摔之下沒什么力氣的南云胡處境十分危險,雖然懦弱也害怕,但還是大聲地喊了出來。
“有丟失什么物品么?”說話的人問向其他人。
“沒有。”他人回答。
“那就快出去吧,這次就放過你了。”來人冷漠地說道。
“我想見秦玉。”南云胡稍微有些清醒,沒有忘記自己來干什么。
“秦玉?那是誰?你走錯院子了。”來人淡淡道。
免點得到允許,沖進門去將南云胡扶了出來。
這家與秦玉家一墻之隔,南云胡大意之中去了別人家的院子。
好巧不巧,又撞上魚滿嬌了。
“真是慘啊,可是我好開心啊!”魚滿嬌看著狼狽的南云胡說道。她的臉上帶著傷,似乎是被什么擦傷了。
“真是冤家路窄。”南云胡感嘆道。
“本來以為大家都信了,還是沒瞞過啊。”魚滿嬌自我嘲諷道。
“偷雞不成蝕把米,我早就跟你說過會遭報應的吧?”南云胡抓住時機嘲笑魚滿嬌。
“明明是你吧,看你這個灰頭土臉的樣子,能好到哪去?我怎樣不重要,反正不論前后都沒有人會相信你,你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再說了,將來我肯定會報這一箭之仇的!”魚滿嬌嘲笑南云胡后,手摸著受傷的臉惡狠狠道。
接著魚滿嬌充滿冷意地望向免點,說道:“想清楚誰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想變得和她一樣?!”
免點聽到魚滿嬌的話,猶豫著跟著她走開了。她不時回頭看向南云胡,盡是同情與哀憐。
南云胡一臉落寞,這高墻大院她是進不去了,只能等秦玉出來了。更何況現在秦玉正在氣頭上,只有等她消氣了再作解釋。
南云胡不知道高墻內的人正在說話。
“我早就說過了吧,貧賤的人不要理會。你以為會被珍惜么?那是不可能的。現在受傷了就當是個教訓吧。”秦夫人撫著秦玉的背說道。
“我以為我對她好,她就會對我好,不會傷害我。”秦玉哭泣著說道。
“這么些日子以來,她安慰過你么?不要再與這樣的人來往了。”秦夫人明確道。
“母親,我錯了,再也不會了。是她過于陰險,我們終究是不一樣的人。”秦玉一臉哀傷地說道。
“你太單純了,你的善良要對值得的人。只有聰慧的善良,才不會被傷害。你明白嗎?”秦夫人繼續說道。
“母親說得是。人心難測,我不該隨意付出真心,對別人太好。”秦玉明了道。
“早知道這樣,何必帶你來此。再過幾日,我們就離開此地吧。”秦夫人拍著秦玉的手背說道。
“好。”秦玉回道。正是因為太過善良,才更加容不得背叛。
南云胡休息了幾天,母親說什么話她都不理。這天她又去秦玉家,門外沒有人,她覺得很奇怪,心里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
南云胡去敲門,里面沒人應。
她便繼續敲門。
“找誰?”里面有人探出頭來問道。
“秦玉。”南云胡說道。
“你是什么人?”門人問道。
“我們認識的,你放心,我不是壞人。”南云胡趕緊解釋。
“她們走了。”門人說道。
“去哪里了?”南云胡急切地問道。
“夫人和小姐去西北了。”門人回答道。
南云胡錯愕,就這么幾天,以后大概再也見不到了。她覺得沒辦法了,怎么就離開了呢?
“秦玉剛走,現在追還來得及。她們的馬車很慢的。”免點跑過來著急地對南云胡說道。
免點知道秦玉離開的消息,跑向了南云胡家,發現沒人后又跑來這里,正好碰到南云胡。
南云胡開始向著大路奔跑。
她在焦急之中慌不擇路,眼前的大路小路明明熟悉得很,現在卻越著急越走錯路。她停下了一會,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內心思索著哪條路最簡短,選中之后開始奮力奔跑。她卯足力氣追,雖然還是遠遠落在后面,但她知道這可能是唯一向秦玉解釋的機會了。
好在南云胡終于趕上了,她看到馬車之后,口中大聲喊著秦玉的名字。
前行的馬車根本沒注意到后面氣喘吁吁的南云胡,南云胡卻仍然沒有放棄希望,似乎只要一直跑下去,她就可以解釋這一切。她仍然相信只要誤會解除,她們還是可以重歸于好,而不是因為憎恨自己而厭棄離去。
直到她栽倒,直到她努力爬起來,直到她看到秦夫人向她走來,直到她沖刺般地跑過去。
這一路奔途總算是有了結果,迎來了最大的希望,還好自己沒有放棄。
“我沒有做傷害她的事,我想見秦玉!”南云胡看著秦夫人激動地說道。
“我知道不是你。我很清楚,你家沒這個膽子做這種事。”秦夫人望著氣喘吁吁的南云胡說道。
“我根本就不會傷害她!”南云胡內心咆哮,在意的是膽子么?她聲嘶力竭地喊出這句話。
可是她的心聲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原本在意她的那個人已經不再信任她了。
“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你根本不知情。但你也別再見她了,她會有新的生活。”秦夫人訝異于她的執念,卻也并不在意。
南云胡對秦夫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感到很驚訝,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被潑了一盆冷水,使得靈魂因冷發顫,與之相比,由于奔跑而疲憊的身體根本算不得什么。她只是略顯麻木地回味著那句話,早就知道?那我這一路堅持又是在做什么?
“過去的人就不必再見了,我不想讓她因為看到你而想起難過的事,你能理解吧?你們之間有著云泥之別,不是嗎?”秦夫人看著南云胡繼續說道。她在解釋之余又提醒了什么。
“是。”南云胡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吐出這一個字。
她當然理解,她當然只能回答一個“是”字。她所有的努力根本就毫無意義。一文不值,不值一提。
她不再望向她心心念念的馬車了,里面的人根本不會回應她。
她的希望早已落空,可是她的內心告訴自己還是不想放棄。南云胡憤恨不已卻也無可奈何,她終究是失去秦玉了。縱然知道二人早晚有一天會分別,卻也從未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在這一刻她明白,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
秦玉這幾日傷心難過許久,總是休息不好,又因為路途遙遠、容易疲乏,她在上車前就喝了安神藥,希望可以好好睡上一路。這時的她,早就睡著了,根本聽不到南云胡的任何呼喊聲。
南云胡看著她們的馬車在大路上越行越遠,直到毫無蹤影。她大哭不止,卻也再未進前一步。
很久之后,南云胡再也看不到她們的身影,她看著天邊剛剛升起的殘月,嘆了一口氣。
這一次揮云別月,怎么忍心離我而去,棄我而走?如此良善的你怎么會想著跟我再也沒有瓜葛,努力再多的我終究是怎么也比不過旁人的喜樂。
就算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努力追趕,也是難以逾越鴻溝。沒有再見,不會再次見到,只是再也不見了。這份感情如同不合時節的雪,最終只是相互猜忌般離別。
如今后會無期,自此無悲無喜。若不是親自經歷,又怎么能夠明白徹底?
風箏已斷線,花謝早隨風,經此一別,自是永不相見。就此別過,各自珍重。此路南北,不再相見。
事情已然發生,無法改變,只有承受,苦水自咽,傷口自舔。不論內心波濤如何,終究只是一廂情愿。不可相見,徒增傷悲。她的聲嘶力竭,根本沒人在意。
噫吁嚱,天地一人哭嚎兮,悲乎?獨乎?
有時候真相的殘酷并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會讓人覺得最寶貴的變成了最無言以對的,情誼遠去,唯剩哀傷。
南云胡并不是震驚于秦夫人的居高臨下,而是覺得這段情誼對秦玉、對自己來說算是什么?這是假的么?她知道這不可能是假的。
那高墻大院,終究不是我能逾越的。一墻之隔,兩個世界,她現在才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地位,她只有區區此心,其他一無是處。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浪費精力。
她雖然不是有意,終究是傷害了秦玉。捫心自問,她心有愧。從今往后,她只會是一個讓秦玉覺得痛苦的人。她不可以——見秦玉。
南云胡魂不守舍地走回去的時候,很多人的“正義”來勢兇猛,對她肆意詆毀,大加責罵,污言穢語仿若傾盆大雨,使得江河失道,場面一度一發不可收拾。
喜歡秦玉的人對她扔各種爛菜、水果皮等,她無力抵擋。
年少輕狂的孩子啊,不辨是非,自以為是。周圍人的惡意啊,洶涌來臨,沒有止息。
“這就是為了男人不要朋友的人啊,丑死了。”有人鄙視道。
“這種人還敢嫉妒別人,真是太惡心了。”有人朝她吐口水。
“就是不該讓這種人進來啊,實在是虛偽啊。”有人厭惡道。
“沒聽過嗎?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裝得再溫順,也是假的。”有人補充。
“這樣對朋友的人,識字也是禍水啊。”有人附和。
……
南云胡看著這些人為秦玉打抱不平,神情毫無波瀾。明明她也是喜歡秦玉的一員啊,現在卻只能站在秦玉的對立面。她的內心苦澀,神思無力。她此時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可是黃連雖苦,沒有錢更苦。南云胡身心俱傷,百口莫辯、無能為力,她一再沉默,于疲憊中一言不發。
不過心如刀絞,外事不覺。終是傷痛太深,再也無法愈合。全都變了,什么都沒了,她是被打壓的那一個,冤枉卻無處訴說。
“你害她離開。”有人尖銳指責。
“你根本就是為了錢財利用她!”有人尖酸刻薄地說道。
“貧賤的人啊,最會巧舌如簧,利用人了。”有人說風涼話。
眾人幸災樂禍。
“不要胡說八道,我在乎她,不可能利用她!你們不了解就不要亂說!”南云胡忍無可忍,開始反駁。
“胡說八道的是你吧。”有人覺得加害者居然還敢還嘴,不可理解。
“被戳破了真相,要反抗了啊。”有人提醒他人注意危險。
“就讓他們看清你的真面目!”有人開始推搡她。
群情激奮、眾人圍堵,對她步步緊逼,大有逼殺之勢。
慌亂中南云胡的腳被人踩了一下,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了那人帶著厭惡的眼神說道:“真是臟了我的鞋啊!”
“都說她非常討厭了呀!看看她那個裝可憐的樣子!”有人附和。
“這樣的人活著都是污穢啊!快點死掉就好了!”有人口舌毒辣。
“對啊,她不配活著啊!一直窮困下去不就好了!”有人贊同。
南云胡怎么努力也改變不了糟糕的事實,想要的得不到,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已經麻木了,連續推搡中才有些后知后覺。南云胡看著人們的怒罵像是虛假的表演,她一時覺得好好笑。
她笑得太假,以至于人群被激怒了:“她現在居然還敢笑,真是不知悔改啊!”
“我憑什么不能笑?我又有哪里需要悔改?!”南云胡也怒氣漸生。在周圍人理直氣壯、喋喋不休之下,她終于不再默不作聲、張口結舌了。
人群騷動起來。他們要教訓這個猖狂的家伙。
南云胡也不想再聽到他們的骯臟之語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要打起來了。
“你們走開,還想以多欺少?她不是這樣的人!你們這些人太壞了!”在這個過程中,屢次進前、屢次退縮,猶豫不決、優柔寡斷的免點最終站了出來,她說話了。
“你做什么好人,你以為她會感激你么?”有人諷刺道。
“就為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聰慧非常?現在有點不合時宜吧。”有人揣測道。
“恐怕根本就是同樣的人吧,畢竟垃圾才會同情垃圾啊!”有人直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