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幾日朝堂上的審判后，李季便被無罪釋放，回到了步六孤王府。

雖說皇上那天提及要任用李季，但之后也沒什么音訊，只是李季離開皇宮時，皇上允許他作為平民在平城內(nèi)自由活動。

得到自由出行的許可后，云驍、云瑤兄妹帶著李季逛了下平城的主要街坊和市集，雖然李季來平城也有一段時間，這樣詳細地逛還是第一次。

不過因為這兩天朝廷剛剛公布了先帝駕崩的消息，城內(nèi)舉喪三天。就算是平時最為熱鬧的街道也冷清了不少。難得李季有機會出門，卻沒看到什么便回府了。

剛一踏進府門，管家便跑了過來。

“李公子，你算回來了，王爺說有事找你商談，讓你回來后去他書房。”

李季和兄妹兩都有些疑惑。

不過既然是王爺傳喚，李季也不敢怠慢，跟著管家往書房方向走去。

兄妹兩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書房的門緊閉著，屋內(nèi)的火光順著門縫透了出來。

李季輕輕叩門，王爺應(yīng)聲讓他進來。

“看你的樣子應(yīng)該是沒事了。”邢封放下書卷，朝李季笑著說道。

“承蒙王爺一家大恩，我才得以活到現(xiàn)在。”說罷，李季向邢封鞠躬行禮。

“小事而已，無需掛齒。不過…”

邢封停頓了一下，示意李季坐下。

“不過那日朝堂上皇上的話你怎么看？”

“王爺是指皇上說要任用我的事？”

盡管皇上說完后也沒什么動靜，但畢竟是天子，金口玉言，不論是李季還是眾臣子都無法置之不理。

李季有些猶豫，畢竟自己身份特殊，況且上次也僅僅與皇上見過一面，并不清楚皇上是一時興起還是另有他意。古言所謂伴君如伴虎，倘若自己一步走錯，到時候還會連累對自己有恩的步六孤一家。

見李季思索半天沒有開口，邢封嘆了口氣。

“沒事，我知道你的顧慮。別說是你，就連我也沒想出個好辦法對此。”

“王爺此話怎講？”

“當初把你帶回平城，本意是為了救你，讓你遠離戰(zhàn)火。可如今天下局勢不定，你若真在朝廷為官，將來免不得與劉宋有些摩擦。你本是宋國人，如今讓你倒戈相向，確實不易。”

原來王爺是為這事發(fā)愁。聽王爺這么一說李季倒是安心了不少。

“王爺，您多慮了。我初來平城，況且并未接觸過魏國官場，只是怕自己稍有不慎會連累到你們。”

王爺聽罷大笑。“哈哈哈，原來你在糾結(jié)這個。步六孤家雖不主張戰(zhàn)事，但也并非徒有虛名之輩，還不至于要你一個孩子來擔心。不過官場險惡，朝廷官員明爭暗斗也是常事，何況因為你既是漢人又與我有所關(guān)系，進入官場恐怕面臨的危機也會很多。”

李季心里很清楚，自己來這里的日子并不久，但能隱約感覺到漢族和鮮卑族的矛盾很深。雖然漢人不能在魏廷任高官，但因為八大姓氏族的沒落，鮮卑族內(nèi)部人才質(zhì)量良莠不齊，導(dǎo)致崔恩等漢族官員不斷走向北魏朝廷的核心。自己作為漢人，而且是他國漢人，將來在魏國為官，定會引發(fā)不少問題。

“所以還是…我上書替你推脫為好吧！”邢封說道。

“不！”

李季語氣有些強硬，聲音似乎也比剛才高了不少。邢封驚了一下，就連李季都被自己下意識的回應(yīng)嚇到了。

李季連忙為剛剛的失禮向王爺?shù)狼浮＿M而解釋道：“如今皇上主動開口，除非皇上自己忘了，否則推脫此事恐惹皇上厭惡。王爺所言我明白，但目前新皇登基，朝局不穩(wěn)，況且外有宋國和柔然等勁敵，何況我又身份特殊，想就此明哲保身恐怕做不到，到時候只能像這次一樣被動地應(yīng)付。”

“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見解，不簡單吶！”王爺?shù)恼Z氣中帶著些許肯定。

“那你想去什么地方任職，我給你寫封推薦信，京城里的各部還是會給我這個面子的。”

“倘若皇上真安排我為官，那就更不能讓王爺幫忙了。奸細一事就可以看出，有人想利用我的漢人身份來攻擊步六孤家，日后王爺若幫我太多，就會給別人更多地機會來中傷步六孤氏，這是我不愿看到，也不會讓其發(fā)生的…”

李季擔心那日朝堂上的事情重演，到時候連累他們，便馬上拒絕了王爺?shù)慕ㄗh。

王爺看李季語氣堅定，也不再堅持，只是囑咐李季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不要忘記尋求自己的幫助。

不知不覺便到了晚飯時間，管家來敲門，兩人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這么晚了。王爺起身，與李季一同出門。

“王爺！”

李季站在門檻上停了下來，叫住了正往前走的邢封。

“方才王爺說的話…我雖在劉宋土地長大，但我的雙親都被劉宋朝廷所殺，因此我并非宋國人…我曾是前朝之人…晉…”

邢封表情有些凝重，盡管那日朝堂上李季的言論就讓自己吃了一驚，覺得李季并非一般的平民囚犯，但李季剛剛的話更是讓自己沒有想到。李季剛來時就說過自己雙親被殺，本以為只是個被朝廷官員剝削的可憐孩子，現(xiàn)在看來遠非那么簡單…

“我知道了。”邢封淡淡地回應(yīng)道。

李季也有些意外，王爺竟不追問自己？

邢封緊接著說：“戰(zhàn)爭是殘酷的，希望你想清楚。如果你想為父母報仇，你一旦開始行動，就再也停不下來了，你的后半生也會陷入無盡的仇恨當中…”

遠處的天泛著夕陽的紅光，邢封雙手背后，抬頭望著天空，想起了一些往事。

吃飯前，云驍和云瑤便一直在想父親找李季的事，結(jié)果李季也一直沒有回房間。到了飯桌，看兩人也不主動提，于是云驍憋不住了。

“父親，您下午找李季是有什么事情嗎？”

李季看了一眼邢封，沒有說話。

邢封笑了笑，“也沒別的，就是那日皇上說起要讓他做官，我問問他有什么想去的部門。”

“做官？”云瑤睜大了眼睛，透亮的大眼睛充滿了好奇。

那日朝堂審判只有邢封和云驍去了，云瑤對于皇上要李季做官之事并不知情。

“啊，奧對，你不在。皇上那日審問完李季，好像是有讓他做官的想法。”云驍邊吃飯邊說道。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和哥哥還說你一直呆在府里也沒什么事做，那這樣的話，父親可以給你介紹一個近一點的職務(wù)，以后也還可以一塊兒！”

云驍瞟了一眼充滿期待的妹妹，眼神中略帶嫌棄。

“切！哪有你說的那么簡單，做官又是過家家，做不好可是要殺頭的！不過父親幫忙的話還是比較安穩(wěn)的…”

“我不會推薦的。”邢封本不打算繼續(xù)說這件事，看兄妹兩在說，便插了一句。

“什么！”

兄妹兩一臉詫異地看著父親，難以相信父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