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對舒曼言語上和秦嵐表情上的威脅,小松鼠二話不說立馬選擇了妥協。
它覺得只要能活著比什么都強,哪怕活的很茍且,很卑微。
這也是它久居八音山里總結出來的經驗,是從千千萬萬個因承受不住大魔頭日夜念經而自我了斷的同胞們身上明白的道理。
只不過令人諷刺的是,今天,它卻是要以自己最為反感的方式,也是大魔頭十八年來從未間斷的引導方式來拯救自己。
卻見小松鼠一臉虔誠的盤坐入定,在舒曼和秦嵐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小松鼠嘴巴微微張起,喉嚨不斷涌動,發出了六聲賦予規律深厚而又低沉的音節:
“唵(ōng)!”
“嘛(ma)!”
“呢(nī)!”
“叭(bēi)!”
“咪(mēi)!”
“吽( hōng)”
伴隨著小松鼠爪中不斷捏出的繁瑣佛印,它脖間的鈴鐺竟然自發的響起了“叮鈴鐺鋃,叮鈴鐺鋃”的聲音,接著一個又一個的金色銘文從鈴鐺上緩慢升起,在大廳中流轉漂浮。
梵音籠罩,一道道由佛門諸佛唱念的慈悲之聲仿佛從遙遠的異時空傳來,帶給秦嵐舒曼對于那個地方充滿了無盡的幻想。
像是天堂,又像是人間仙境,她們只覺的那里便是塵世間最美好的地方,令人心生向往。
不自覺的,兩人沉浸其中面向西方雙手合十,跟隨小松鼠的六字真言,一字一句的唱道:唵、嘛、呢、叭、咪、吽……
“鐺……”
“鐺……”
“鐺……”
“鐺……”
“鐺……”
“鐺……”
“鐺……”
“鐺……”
“鐺……”
來自無際的西方,連續九聲古老的鐘聲響起,一聲比一聲悠長,一聲比一聲洪亮,一直延綿到無盡的東方。
這世間,星空都開始黯淡下來。
但是卻又有了一絲不一樣的亮光,像是沉睡中的太陽慢慢蘇醒,似朝霞升起。像是寂滅了許久的星空,似明月重生。
一股無法言語的生機正悄然而起,攪動著世間平衡。
八音山。
睡夢中的江豆豆突然從床上坐起,他神情凝重,眼神中佛光閃耀。
“佛門,當此出世!”
也不見他有何動作,下一秒已立于八音山之巔,注視著即將破開籠罩于八音山十八年結界上的一條裂痕。
“豆豆,怎么回事?”
老和尚匆匆趕來,站在江豆豆身后,神情詫異的望著眼前一幕。
“有信徒入了我佛門,外界平衡已被打破,八音山現世在即,你我準備好時機,可趁著結界破碎瞬間突圍出去!”
說話間,上空結界發出一道清脆的破碎聲,江豆豆來不及解釋,一把抓住老和尚的光頭躥了出去。
“哎呀,江豆豆,這姿勢不雅……”
風太大,老和尚說了半句只得閉上了嘴巴,眼睛卻閃爍著激動的紅光,興奮之情溢于言表,眼角的笑意喜上眉梢:“此情此景,當浮一大白啊!”
結界雖破,但規則永恒。
一道道天地間不斷涌入的道家經意從外界四面八方的填補著破碎的結界。
成王敗寇。
這道家經意包羅萬象,蘊含世間數千年信徒的信仰,以非現在落魄的佛門可抗衡。
它們在江豆豆沖出結界的瞬間幻化成鋪天蓋地的大網,將他與老和尚圈籠在內。
“豆豆,要不我們回去得了?其實,八音山也挺好的,有山,有水,有雞腿,我們還可以吃飯,睡覺,打豆豆……”
老和尚臉色慘白,概因為道家經意在不斷地洗刷他的佛心和智慧之果。
那很疼,疼到了靈魂深處。
“別說話,我給你佛法加持。”
江豆豆比他要好的多,道家經意雖然厲害,但一時還不能破了他身前的那道屏障。
那是諸佛舍利,共有十萬六千顆。
每一顆都代表著在那段不堪回首的佛道相爭中隕落的前輩。
此時,他們雖已化作塵土,但仍舊再以另一種堅定不移的方式為后代弟子爭搶天地間氣運,與這道家經意分庭抗禮。
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卻在此時,自八音廟中那尊倒塌了的佛像碎石中,傳來無比深奧的梵音。
那是泯滅于歷史黑暗長河中的最后一點佛性光輝。它,化作滿天經文,以無窮的意志撕裂了道家經意囚籠。
“走!”
江豆豆一腳踹在老和尚的腰間,將他從半空云端踹落,而他自己則留在囚籠之內以如意通壯大身軀,化作我佛金身,抵抗道家經意中隱藏的那股凌厲的殺機。
非是他不愿意離開,而是那股殺機已然鎖定,即躲不開,也躲不了。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江豆豆口出金蓮,指尖輕轉琉璃,化萬千世界于眉心,生出一只能看穿萬物本源的豎立金瞳。
頓時,在他眼中,世界僅剩下三種顏色,一種代表著佛家金色,一種代表著道家青色,還有代表著混沌世界的灰色。
青光耀眼,法則力量強大,并有無形大道之音常伴左右,顯得極其強勢。
江豆豆如意通初成,在這等力量之下堅持不了太久。但值得慶幸的是,道家經意雖然強大,卻先天不足,雖能厚積薄發,但短時間內不足以補全。
尚且,此間為佛門最后凈土的八音山,埋藏著無數佛門大能至寶。
所以,當八音山發威之時,漫天彩霞流光溢閃,聲勢之浩大直逼得青光退卻。
但是,也就是在此時,那股殺機凌然而至,由一幅山河湖水構圖的墨寶從天而降,對著江豆豆的金身刷去。
“嗡……”“嗡……”“嗡……”……
“敢爾!”
“阿彌陀佛!”
“我佛慈悲!”
“欺人太甚!”
“諸佛可戰?”
“戰!”
“戰!”
“戰!”
……
十萬六千諸佛舍利怒吼,以無窮的戰意迎向山河湖水圖,霎時間漫天諸佛顯化金身,神通無數,不斷的消耗其威能。
時間彷佛就此禁止,天地之威爾后迸發,一道比之金光和青光更加深奧的無情意志彷佛從沉睡中醒來,只是略微掃視了這里一眼便又繼續沉寂下去。
爾后,山河湖水圖化作虛無消失不見,籠罩在八音山結界外的道家經意也相繼歸于天地。
八音山,結界重新升起,卻保留了一個隨時可封閉的短暫缺口。
江豆豆收回如意通,于虛空中化作風度翩翩的清秀和尚,他默默轉身回望了一眼身后的結界。從那里,他看到了自己昔日里十八年來的生活,點點滴滴雖平凡,卻不甚平凡。
他更看到了:
那里應該算的上是他今生今世的家,也是屬于未來無數佛門弟子們的家。
可是,家雖在,家人們卻不在。
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人遲早是要回家的!
就算一時迷了路。
可畢竟,還有我不是。
前路漫漫。
那便讓我,在你們歸家的途中,化作一縷佛光指引,照亮著你們的前行。
人生路上。
請你們等著,我會帶你們回家!
江豆豆帶著萬千思緒化作金光琉璃飛身而下,一把抓住雪山下的老和尚,騰空飛向遠方。
……
“豆豆,商量個事兒!給我個面子,下次別再抓我腦袋飛了,難道你不覺得我的這個樣子會很迷嗎……”
“好啊。”
“咳,豆豆,要不你還是抓住我的腦袋得了……老這么扣著我的兩個鼻孔,我有點喘不過來氣……再說我這鼻孔也有些臟,扣不得扣不得……”
“好啊。”
“豆豆,我覺得你一定不是故意抓住我腦袋將我倒著舉起來的,對不對……”
“啊?我就是故意的啊……”
“哦……豆豆,問你個事,我咋感覺腦袋有點漲有點暈?”
“沒事,誰倒過來都得這樣。”
“豆豆你懂的真多!”
“是啊,我也這么覺得。”
“那豆豆,我們去哪里啊?”
“以前不是告訴過你喊我老豆老豆的么,你把豆豆改了,然后再問一次我就告訴你好了。”
“老豆,老豆,我們去哪里啊?”
“去這里呀!”
江豆豆哈哈一笑,心情莫名的開心起來,帶著老和尚化作一道金虹落入了這紅塵世間。
國京,別墅。
異象再升,寄存于小松鼠脖間的鈴鐺幻化出本體,那是由1080顆佛珠串成的掛珠,代表著十法界里的1080種煩惱,常掛于身亦可斬斷煩惱,使身心達到寂靜狀態。
念珠浮空而懸,靜靜地內斂佛光,卻絲毫不能掩飾佛珠上的妙語檀香,那香氣初聞提神醒腦,再聞聰慧明智,三聞卸下自我一步入佛。
舒曼秦嵐和小松鼠沉浸在這香氣中無法自拔,眉間有金色佛門符號不斷閃現。
“醒來!”
一道清明的聲音于她們腦海中洗滌著她們的神智,將她們從沉迷中喚醒。
舒曼和秦嵐茫然的看著眼前帥氣無比的光頭小哥哥,心神皆在剎那間為之失守。
“妹,光頭小哥哥好好看,我好像戀愛了呢。”舒曼使勁的掐了一把秦嵐腰間,喃喃自語,好似怕這是個夢。
“嘶……”秦嵐強忍著腰間疼痛,依舊保持著淑女的氣質:“姐,不客氣的說,這好像是我未來夫君找到我了呢。”
“妹,你越發的不要臉和膽兒大了,開始敢跟姐姐搶男人了,信不信姐姐賞你個一丈紅。”
“姐姐莫不是今日忘記了吃藥?妹妹一向素以不要臉和膽兒大著稱,豈是你三言兩語就可嚇到于我?”
“既然這樣……”
“……當然是千般萬般手段,咱姐妹倆臥室里使去!莫要在心上人面前丟了臉面!”
“甚我心意!”
“姐姐請!”
“妹妹請!”
舒曼眼神殺氣十足,秦嵐面部兇狠卻也當仁不讓。
二人雙雙挽著對方胳膊,在留給光頭小哥哥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后,隨即沖向即將廝殺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