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輕輕擁住,下巴抵著林清月的額頭,溫柔的聲音像是飄蕩在春日的桃花,而她的心扉如同蕩漾在池水邊暈開的波紋,層層漣漪無法平靜,“是我來得遲了,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我保證以后不會了。”
“草民參見殿下”,林衡信步走來,躬身施著禮。
林清月這才回過神來,微紅著臉悄悄退出玄塵的懷中,默默站在父親身旁。
“先生不必多禮”,玄塵溫柔的看向林清月,“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實在無需這般見外。”
林衡身子一頓,眉宇微皺,依然保持恭敬,“多謝殿下,若殿下不嫌棄寒舍簡陋,還請移步正堂。”
玄塵轉身吩咐道:“你們留在此地,打掃干凈,讓楚群寫一封奏疏上呈太極宮。”
“是,屬下明白。”
一行人走進了正堂,玄塵待林衡落座后,執(zhí)起林清月的手跪在面前,“先生,請您把清月許配給我,我此生永遠會對清月疼愛憐惜。”
林清月心中也是忐忑,本想掙脫可是對方的手勁太大,況且經歷過剛剛的事情,玄塵救了她的父母,就等于救了她,兩次的救命之恩,若是在推拒掙扎倒顯的矯情。
雖然脫離后宮為妃之路,也實不想與皇家再有牽涉,但是有一個人如此維護,保全她想保全的,那道封閉的阻礙也變得搖搖欲墜。
林衡慌忙起身,為難道:“殿下請起,草民受之不起,殿下快快請起。”
玄塵屹立不動,堅決道:“我愿意放棄我的身份,與清月一同歸隱,拼盡我的性命也會護她周全。清月一向重視孝道,多次拒絕我的愛意,唯恐這份感情會危及到先生和尊夫人,寧愿一人遠遁他國。是我膽大妄為覬覦她,不自量力愛上她,但是,我即認定了她,余生便只能是她。今日貿然提親,是因為只有先生應允,清月才會接受我。玄塵用性命起誓,求先生成全。”
林衡微微垂目,心內似有觸動,無奈道:“清月自小有她的主意,我身為父親也不得其左右,我看得出殿下是真心的,清月,前路漫漫,你若是有此歸宿,我和你的母親既欣慰也安心。”
林母輕輕拭去腮邊淚,憐愛道:“地上涼快起身,入座吧”。
父親的應許似乎是打開心房的一把鑰匙,仿佛有一道明亮劃過心際,玄塵將自己看的清楚明白,她逃避的心力交瘁確實不想退了,正視自己的內心,反反復復想著,明明是愛他的,原是愛他的。
此刻心頭驟然分明有了打算,“女兒多謝父親”,林清月一掃黯淡,不覺含了一縷笑意反握住了玄塵的手,對上他的眼慢聲輕盈道:“玄塵,我不希望你為我舍棄太多,一則,真沒了西南王的身份我擔心皇帝會迫害你,二則,我的父母也需要你的庇護。我細想過了,你終究要回到西南戍守邊境,我不可光明正大的入主你的府邸,但我愿意做你的侍女,長久陪伴君側。”
玄塵牢牢盯著,眸中半是憐惜半是愛意,柔聲道:“你是我唯一的妻,我此生絕不納娶旁人。我不會委屈你半分,清月,你可愿嫁給我。”
林清月輕輕點一點頭,盈盈望著,“我愿意”。
林母手指絞著絲帕,不安道:“敢問王爺如何迎娶,我的女兒現(xiàn)在連見光的身份都沒有。”
玄塵恭恭敬敬道:“她以后只有一個身份,玄塵之妻。”
話音剛落,卻見趙幕走進來,施禮道:“王爺萬安,先生安好,王爺,有要緊事需要您定奪。”
林衡起身道:“如若王爺不嫌棄,可到草民的書房敘事。”
玄塵起身行禮道:“多謝,玄塵卻之不恭了。”
林清月點點頭,送走玄塵,便被母親拉到西廂房,關上門后林母扶著她的肩,質問道:“女兒,我實在不放心六王爺,他是親王,你又被冊立為昭媛,哪怕是死了你都是皇帝的嬪妃。你若是歸隱他國,嫁與尋常人家也罷,可這是大晉,玄塵又是皇上的兄弟,他日大禍臨頭,玄塵有著親王身份他自然不會有事,可是你就不一樣了,假死的事情被揭露,你抗旨的罪名就是死路一條。”
林母不忍說下去,似乎已經預見東窗事發(fā)的那一天只是連連搖頭。
林清月思量著道:“女兒明白您的苦心,可是剛剛的情形您也看到了,如果不是玄塵咱們一家怎可安穩(wěn)坐在家中。況且我是真心愛慕玄塵的,他對女兒也是真心。”
林母氣呼呼坐到桌邊,擺弄著茶杯準備倒茶喝,誰知被熱水燙著了,驚呼道:“這水,嘶。”
林清月連忙上前查看,發(fā)覺手部紅了一片,走到書柜前取出個匣子,拿出個素白瓷瓶,小心涂抹責怪道:“怎么這樣不小心,還疼么?”
“我心里疼,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真的害怕,既然我攔不住你,為娘的只能祝福你。”林母發(fā)現(xiàn)手部冰冰涼涼的,那痛感也消失了,“這藥還真是奇了,不一會就好了。清月,為娘的最后問你一句,你選擇他真的不后悔嗎?”
林清月淡淡一笑,分不出悲喜之色,撥弄著案上的石斛蘭,嫩葉翠盈盈環(huán)繞著枝頭,朵朵漸變由乳白到櫻粉一星一星地綻放,手指瑩白在明媚的陽光下似鍍了一層清冷的光亮,與翠綠的葉片映襯,仿若有楚楚仙氣意味。
她冷靜道:“我從不后悔,也不回頭。人若是困在原地自然也沒個出路,如今我即已想通,眼下的路不妨大膽往前走。”
林母擺手道:“罷了,你意已絕我也不勉強。我等下去街上買些紅綢衣料,既然要辦喜事少不得要籌備。”
林清月默默片刻,溫然道:“謝母親成全,也請原諒我的任性。”
“我明白的,六王爺手握重兵,連皇帝都要忌憚三分。你嫁與他,除了真心,也是顧及著能庇護我和你父親。”林母推開門,走了出去。
而她的嘆息卻一直回蕩在林清月的腦中,心下沉重不已,望著半透明的窗紗出神。
不知不覺間,天漸漸黑了,窗格透出清寒的光。
林清月走了出去抬頭望著天上的孤月,雖是皎潔明亮,卻透著蒼茫悲涼,孤單的掛在那里。
她不禁疑惑,自己會像那一輪明月嗎,靜寂漫長挨過歲月的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