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宅院
待林清月趕到時已然入夜,周離輕輕扣門,也在仔細觀察周圍情況。
“何人敲門?”
“汀蘭,是我快開門,大小姐回來了,你悄聲莫要驚動。”
“吱呀”汀蘭顧不得和周離招呼,一個箭步沖出來,淚眼婆娑拉起林清月的衣袖不松開,責怪道:“這些日子讓我都擔心壞了,也不來封書信。您總是這樣什么事情自己扛著,護城河的水那么湍急,您有沒有受傷?這些日子過得好嗎?”
林清月微微嘆息著,拍拍她的手,謹慎道:“對不住,讓你擔心,我們先進去,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走入宅院,林清月借著月光細細打量著,庭院正中是一條鵝卵石路鋪墊的太極圖案直指著廳堂,廳門是六扇絳紫扇門,正中間的四扇們敞開。廳廊的是纂花細紋,干凈簡潔。走廊盡頭放著藤椅和藤桌,院內白玉蘭花香正濃,松竹四友郁郁蔥蔥原本質樸的院落,竟在花草的襯映下顯得生機靈動。墻外的高樹上,間或著幾聲爽脆的鳥鳴。
汀蘭小心的扶著,關切道:“老爺和夫人在正廳說話呢,見你安然無恙必然欣喜。”
說著跑向前去,興奮道:“老爺,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林清月見了父母,登時跪下泣然,磕著頭,“不孝子清月拜見雙親,父親母親可好?”
林父林母急忙扶起,林清月復又叩首,心如刀絞道:“今日拜見父親母親,也是辭別,不孝子無用連見光的身份都丟了,累及家人不得安生。父親,母親,我已決定啟程前往大理,日后不能膝下盡孝,望父親,母親見諒。”
林母抹著淚,極力壓抑,“我的兒,沒事,沒事。只要你活著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盡孝,娘不指望你有什么別的作為,希望你一直平安順遂,你不能留在這,以后,娘會去大理看你。”
林父紅著眼眶,心疼的扶起,“孩子,去吧。我會照顧好你的母親,等到皇上放松對我的警戒心,再過個三年五載的,我和你母親也去大理,咱們一家人還是能團圓的。”
林清月扶著父母落座,又捧著熱茶放在桌子上,安慰道:“李勉張吉在宣城管理著莊戶,錢財上不用擔心。他們二人對林家盡忠,時不時也能趕來打理宅院瑣事,父親,母親,有兩件事我要回稟,其一就是汀蘭,我想讓她入了林家族譜,成為我的二妹。第二件事,將周離的身契還給他。”
林衡眼中滿是疼惜,憂心道:“知道你辦事妥貼,下人親族一應安排周到。也好,汀蘭和周離自幼孤苦,又無根無依,你們又一同長大,我早就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
汀蘭周離,站在一旁,眼眸中滿是感激,仿佛在這一刻他們不再是漂泊無依的浮萍,有了歸處,心也有了依托。
“多謝老爺”
林衡點點頭道:“夜深了,你們先回房休息吧。”
林清月看著兩人離去,關上門,眉宇間彌漫擔憂,道:“我也有意讓周離入了族譜,可是大理山高路遠,變數太多,若是讓官府的人發覺,生出其他禍端,怕會連累父親母親。”
林母拉著林清月的手,垂淚道:“唉,你向來事事周全,可我卻護不住你的周全,孩子,娘對不起你。”
林清月輕輕擁著,含淚道:“是我沒用,母親莫說喪氣話,咱們還有團圓日,還能再見的,您要好好照顧自己。”
安撫住父母,靜待他們入睡后,林清月才悄聲出來,默默的站在院內,注視著朔月如新,想到玄塵的深情和落寞,如鋒利的刀刃一同在心上殘忍的劃過。
窗外的日色那樣好,照在一樹開得絢爛的桂樹之上,斑點黃色花朵綴在枝頭,滿室馥香,初秋已到也遮不住滿院翠綠。
正在思索著,汀蘭端著水盆進來,癡癡笑道:“桂樹一夜花開,可見姐姐是個招人愛的,花見你都爭相盛開。”
林清月挽著流云髻,微笑道,“你是饞桂花棗糕了吧,正巧花開咱們摘些,好做甜點吃。”
“還說我饞嘴呢,我已經做好早膳了,姐姐洗洗臉,這水我兌了花瓣滋潤養膚。”
突然大門被推開,涌進來好多衙役,列隊兩旁站立,汀蘭猛地站起,面色晦暗,氣憤道:“不管發生何事,姐姐莫要出來,我去應付。”
林清月悄悄關上門,透著窗戶看到,一位頂著肚大圓肥的官吏趾高氣昂的邁進院落,看他的官服圓領紋應是陽曲縣令。
林衡緩緩邁步向前,不卑不亢道“楊大人一早蒞臨寒舍,不知所謂何事?”
楊同瞇著眼瞧著,滿臉得意道:“哎呀林先生,我是這陽曲的父母官,關照問候百姓乃是本官分內之事。”
林衡安靜道:“草民多謝大人體恤,只不過身為父母官卻帶領衙役擅闖百姓家中,楊大人深諳大晉律法,卻知法犯法。”
“瞧瞧是本官糊涂了,本官向先生賠罪,正巧昨日尋得幾匹好的錦緞,特意來送給汀蘭姑娘,以表本官的愧疚之情。”
林衡將汀蘭護在身后,冷淡道:“汀蘭如今是我義女,我代替她拒謝大人好意,如果大人沒有其他事,還請大人離開草民家宅。”
楊同怒目瞪視,呵斥道:“林衡你個老匹夫,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官三番兩次的登門表和,你敢轟本官。”一把推開林衡拽著汀蘭的胳膊,得意道:“今日本官就娶了汀蘭為第十三房夫人,你早已不在朝為官,還給本官擺出這幅官架子,什么東西。”
汀蘭掙扎大喊道:“父親您沒事吧”推拒身后的人,哭泣道:“你這個欺男霸女的狗官,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走。”
林清月立刻拿出利劍,用黑布蒙住臉,一腳踹開房門卻被趕來的周離死死拽住,驚呼道:“大小姐,你莫要沖動,等到那伙人離開,我自會前去將汀蘭救出。你若是露面,就會禍及老爺和夫人。”
林清月的目光在瞬間如狠厲刀鋒,唇齒的話語變得絲毫沒有溫度,“好,我們跟著,我不但要汀蘭安然無恙的回來,我還要切掉那個狗官的腦袋。”
周離已經明白,頷首道:“制造匪徒襲擊官府的血案,單憑我們兩個人實在不夠。”
林清月冷眼望著,決絕道:“你立刻傳信到宣城,告訴李勉張吉,找些底細干凈的暗衛喬裝成南唐匪兵,哪怕是血洗縣衙事后案發,當今的皇上也不敢出兵南唐,只能將此事按壓。”
“是,屬下這就去辦。”
林清月抑制住心底無助的倉皇,感到強烈而無能的絕望,眼睜睜看著父母蒙受如此羞辱,胸中愈加哀慟,五臟六腑像被利爪撕扯,她緊握劍柄生出滔天怒火,她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