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的味道真的停在了關高業的宅子前。

華亭冷笑：“真是諷刺。”王永樂沒說話，但是神色很是難看。

雖然從一開始他并沒有接觸關高業這個人，但是自從他來到上江城之后，對關高業的印象都不錯。

宋修寧很想說她不相信是關高業，她不相信關高業會有那么高超的演技，將他們所有的人都騙的團團轉，但是理智告訴她，只能相信證據和真相，感性有時候會蒙蔽了自己的雙眼，但是證據不會。

“進去啊，杵門口干什么。”金萬兩推了推宋修寧，上前一步，一腳將關高業的大門踹開。

“怎么。。。可能？”宋修寧看著眼前的一切，只覺得胸間一股怒火熊熊燃燒。

關高業全家上下二十五口人全部都被殺了。

尸體整整齊齊的擺在院子里，正中間是葛春秋的尸體。

華亭閉了閉眼睛，他轉過身子一拳錘在墻上，鮮血順著他的拳頭流下來，他恍若未覺一般，又朝著墻壁狠狠的錘了一拳。

金萬兩拉住他，神色難得嚴肅：“這又不是你的錯，別跟自己過不去，葛春秋的尸體丟失只是一幌子，殺關高業全家才是最終的目的，為的就是向你示威。”

宋修寧走到尸體中間，粗略的看了看尸體：“頸部有刀口，切斷了氣管，是一刀斃命，身上暫時還沒看見其他的傷痕，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具體的需要解刨。”

她把所有的尸體都看了一遍，才站起身子：“所有人死亡時間差不多，死因相同，應該是團伙作案，金萬兩說的沒錯，葛春秋尸體丟失的時候，也許正是關高業一家遭劫的時候。”

“封鎖城門，挨家挨戶給老子查！”華亭咬牙切齒，“這次我不查出來是誰干的，我就不姓華！”

宋修寧走到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幕后兇手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一定會得到報應的。”

“報應？我才不信什么報應，兇手只有自己抓到才能算是他的報應，指望上天來報應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那我們就把他們全部抓起來，一個都不放過，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是死是活，只要他犯罪，哪怕是掘地三尺，都要找出來！”宋修寧眼神堅毅。

“關伯伯，關伯伯。。”林飛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看到地上的尸體的時候，他震驚的瞪大眼睛，“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夜不見全部都死了？”

他看向宋修寧，目光在他們幾個人的身上巡了一遍，想要從他們身上得到答案。

“我們還不知道是誰害的關大人一家，”宋修寧說道，“我們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慘相，兇手應該和葛春秋是一伙的，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這么做應該是報復我們。”

“報復，哈哈哈哈哈，報復？”林飛仰天長笑卻紅了眼眶，“真是可笑，竟然是報復，那么我呢，我該報復誰呢？我家破人亡，我爹娘弟弟姨娘都死了，關伯伯因為我爹的案子一家上下全部都死了，結果只是因為報復，哈哈哈，我爹就活該死是不是，竟然是報復，哈哈哈哈。”

他笑著，踉蹌著跑了出去。

“林飛。”宋修寧想追上去，華亭拉住了她，對她搖搖頭。

“隨他去吧，發生了這么多事情，再堅強的人也受不住，讓他自己發泄一下，他只有靠著自己才能挺過去，別人都幫不了他，我不相信林猛的兒子會是一個廢物，這個坎，他能邁的過去。”

宋修寧轉過頭去擦了擦眼角，林飛，他還只是一個少年啊。

金萬兩不再嬉皮笑臉，如果說以前聽到的他還能當做笑話來看待的話，今日所見的一切都讓他明白現在華亭他們的處境有多艱難。

他拍了拍華亭的肩膀：“本公子會盡一切力量幫助你們的，殺千刀的，敢在本公子面前滅人滿門，那就別怪本公子不客氣了。”

“正好需要你，”華亭看向金萬兩，“你們金家的生意不是遍及全國么，讓你們家的人收集消息，同時讓寶貴妃注意后宮的情況，讓你爹娘沒事在家多舉辦各種茶話會或者去參加別人家的茶話會，務必做到多去打聽各個官員的消息，一旦發現有不妥的地方就趕緊告訴我或者我爹。”

“我就知道出力的事情都是我來干。”金萬兩笑了笑，“放心吧，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沒看出來你這個混世魔王還是有點用的。”王永樂瞟了金萬兩一眼。

金萬兩嗤笑一聲：“比你好，辦案能力不如華亭，驗尸不如小寧寧，財力人力都不如我，也不知道你在這里干什么，當擺設嗎？你當擺設都不夠格，長得也不好看。”

王永樂說不過金萬兩索性閉了嘴，金萬兩這種人你越是搭理他就越是蹦跶的歡，不理他就是治他最好的辦法。

“不要貧嘴了。”宋修寧心情不好，不想聽見金萬兩聒噪的聲音，“將他們的尸體抬回衙門吧，公子，現在上江城的州判已經死了，那上江城的政務還是公子負責么？”

“王大人當官時間長，上江城的事情就交給他吧。”華亭成功將政務甩給了王永樂。

王永樂無所謂的點點頭，京都的時期他都管的來，更何況一個小小的上江城。

林飛一口氣跑到了他爹娘的墳前，他看著面前的新墳，原本闔家歡樂的場景似乎就在眼前，他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怎么了，別人的欲望為什么要用他親人的命去填，成就的是最先有這種欲望的人，但是痛苦的永遠都是最底層的人。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還不是國家興亡的時候，僅僅是因為個別人自己想要得到權勢的想法而已。

“爹娘，以前你們跟我說，當武官是最好的，軍營里經過生死大家的感情很是純粹，你們還說，將士死在沙場是一種榮譽，這是最終的歸宿，可是，你們自己卻死在了爭斗里，現在關伯伯一家也因此喪命，我不知道我自己要怎么辦？爹娘，你們告訴我，我要怎么辦？”

“通往權利頂端的路是鮮血鋪就的，但是流血流汗的從來都不是要站在頂端的人，我們林家不會是個例，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那你會怎么做呢？”小四的聲音響起，她陪著林飛跪在墳前。

林飛看向小四，目光有些呆滯：“我不知道，我現在滿腦子全是關伯伯一家人的尸體，我只要一想到那些尸體，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死死的握住一樣，我心里有一股氣，我覺得自己快被憋炸了，但是我無法發泄出來，我不知道我要怎么辦？”

小四的目光看向遠處，她輕聲道：“我不知道我的家人是誰，從我有印象的時候就是跟著一個爺爺乞討，爺爺年紀大了，但是他討來的東西還是第一時間拿給我吃，他總說孩子就是明天，他們早就是昨天了，后來我們遇到了一伙惡棍，那伙人見我是個姑娘，想把我賣到窯子里去，爺爺阻攔，在我面前被活活打死，我趁機逃跑，過了我人生當中最難過的一個冬天，風雪很大，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差點死在街上，是老爺救了我，后來我學了本事，殺的第一個人就是打死爺爺的那個人，鮮血噴了我一臉，我才九歲啊，就這樣殺了人，但是我不后悔，我每一天都很想爺爺，他不是我的親生爺爺，但卻是我流浪期間用生命護我周全給我溫暖的唯一一個人，但是我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傷心難過雖然在所難免，我們只有生活的更好心智更堅強才是對他們唯一的安慰。”

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看著林飛：“所有的痛苦沒有人能感同身受，任何語言在痛苦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但是林飛，不管是林將軍還是關大人，他們最想看到的肯定就是你能夠堅強勇敢的活下去，找出兇手，安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林飛伸手將小四抱在懷里：“四姑娘，謝謝你還陪在我身邊。”

遠處的阿達微微一笑：“沒想到小四竟然也有這么女兒家的一面。”

“什么爺爺被活活打死，”小乙皺眉，“老爺撿到她的時候，明明就是一個遭人討厭的小偷，吃的圓潤的很，就她那個樣子，別說什么老爺爺，就是她親爹來了都受不了。”

“走吧，不管有沒有什么老爺爺，最起碼林飛看起來是被小四勸住了，公子也不必擔心林飛受不了刺激尋短見。”

“動不動就尋死的男人算什么男人，”小乙嗤之以鼻，“活在世上也是浪費，照我說，直接上去打一頓，要是還想尋死的話，就再打一頓，多打幾頓看看還有沒有尋死的心思了。”

“粗魯。”

“浪費時間。”小乙反駁。

“走吧走吧，”阿達催促，“我還想看宋姑娘解刨呢。”

“什么癖好，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不過，”小乙話鋒一轉，“我也有些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