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亭淡淡瞥了關高業(yè)一眼，才道：“關大人，林將軍不管到底做了什么，在事情真相沒有清楚之前，你的這些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到，絕對可以在皇上面前參你一本。”

“下官，下官知錯。”關高業(yè)嚇得立刻閉了嘴。

“走吧，進去看看。”華亭走進衙門。

宋修寧打量了一下林夫人，又看向地上的尸體，蓋著尸體的白布上在面部的位置有一團血跡，想來林猛剛自殺就被發(fā)現(xiàn)了。

“您是林夫人吧？”宋修寧問道。

林夫人抬頭看了看宋修寧，啞著嗓子道：“是。”

“我是大理寺丞王大人身邊的仵作宋修，我家大人讓我驗看林大人的尸體，還請夫人行個方便。”宋修寧道。

林夫人以為她和普通仵作一般，只是簡單的驗看尸體，便點了點頭，起身站到一邊。

“大人，我開始了。”宋修寧朝著華亭說道。

華亭“嗯”了一聲，拿出紙筆，開始準備記錄。

“死者，男，四十三歲左右，頭上無傷痕，面部特征識別不清，面部信息被嚴重破壞，頸部大動脈出血，這個應該是致死原因，身上有陳舊性傷痕十二處，其中弓箭傷痕四處，刀傷五處，剩下的三處像是矛和劍。”她說著褪下了林猛的褲子。

林夫人見狀趕緊走過來擋住宋修寧：“驗尸便驗尸，為何還要這樣侮辱他？”

“夫人誤會了，并不是侮辱，只不過是在查驗將軍的尸體而已，看看是否有不曾被注意到的傷痕。”宋修寧耐心解釋。

“這樣便能驗看到傷痕？”

“這只是初步的驗看，已經有人去準備了梅餅，等梅餅好了還需再檢查一番，若是夫人同意，還可解刨尸體，這樣死因會更加明確。”宋修寧認真說道。

“解。。。解刨？”林夫人臉色一白，“將人像牲畜那般開膛破肚嗎？我絕對不同意，將軍生前已經遭人非議，死后還不得全尸，他一生忠心為國，難道就落得這般的下場？”

“夫人若是不同意，那不解刨就是了，只是夫人口口聲聲的說想要給將軍昭雪，難道連將軍真正的死因都不想弄明白？”宋修寧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夫人應該清楚將軍的死在外面是怎么被謠傳的，夫人難道不想還將軍公道？”

“我自是要還他公道，但是這個公道絕對不會是在破壞他的尸體的前提下進行的。”林夫人說的很是堅決。

宋修寧點頭：“夫人放心吧，我家大人向來尊敬武將，沒有允許我是不會亂動將軍尸體的，現(xiàn)在還請夫人退后。”

林夫人不情愿的退后了幾步，宋修寧繼續(xù)看向尸體，她的目光在尸體的陰部停留了一會兒，華亭咳嗽了兩聲宋修寧才回過神來，她看了一眼林夫人，然后站起來在華亭的耳邊低語一番，華亭神色微變，點點頭，在紙上記錄著什么。

宋修寧摸了摸尸體的腳踝，繼續(xù)道：“死者腳踝曾經受過傷，但是不確定是骨折還是因為別的原因造成的磨損。”

她將尸體蓋上，蓋到手部的時候突然在一只指甲里看到了一根絲線，她將絲線挑出來，對著光看了看，這個質地應該是普通的棉線，朝廷的囚衣不可能用棉布，這根線就很有可能是死者最后見到的那人的。

小七拿來了新蒸好的梅餅，宋修寧將梅餅放在尸體身上，也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更有價值的線索。

“結果怎么樣？”華亭問。

“初步判定是自殺。”宋修寧回答，她看了一眼尸體又道，“但是還有沒有什么隱情還不知道，林將軍的這種死法有些詭異和蹊蹺。”

宋修寧這般說，華亭就知道她想要解刨，但是解刨一個正五品的武官確實會有些困難。

“王大人，都說了林將軍是自殺，您就是不信。”關高業(yè)走了過來，“今日您好不容易來上江城，不如晚些時候下官給您接風洗塵，不知道現(xiàn)在大人住在客棧還是驛館？”

“那就晚上吧，剛來到上江城，還在找住的地方，等本官找到了住處再來打擾關大人，至于林將軍的尸首，關大人好生保護著，可別出了差錯。”華亭道。

“下官知道，不知道大人需不需要下官幫大人找住處？”關高業(yè)討好。

“不必了。”華亭拒絕。

“那下官恭送大人。”關高業(yè)朝著華亭行了一禮。

宋修寧看向林夫人安慰：“還請夫人節(jié)哀順變，若是將軍是清白的，我們大人定會還將軍公道。”

“那就多謝王大人了。”林夫人起身行禮。

宋修寧還了一禮，跟在華亭的身后離開。

走到馬車上，華亭才道：“你剛才說林猛可能無法孕育子嗣，可是真的？”

宋修寧喝了一口水才道：“是啊，剛才不是告知公子了嘛，而且我都指給公子看了，這般情況下是很難孕育子嗣的，但是也不排除有特別的情況，可不管怎么說，肯定都是子嗣艱難，即便有子嗣，子嗣應該也會先天不足。”

“林猛的大兒子林飛現(xiàn)在可是個百夫長，沒聽說有什么先天不足的癥狀，而那個死去的小兒子似乎身體也健康的很。”華亭道。

至于她剛才指的，他是個男人，讓他去盯著另外一個男人的那種地方看，他看不下去，而且一想到她看了那么久，他心里就會冒出一股無名火來。

但是追根究底沒自己去看，也是因為相信她對于尸體的判斷。

“而且，”宋修寧雙手捧著茶杯思索了一會兒，“我看林夫人有些奇怪。”

“是有些奇怪，她對待尸體的傷心難過不像是假的，但就是說不出來的怪異。”華亭附和。

“是感情，”宋修寧看向他，“林夫人看向尸體的目光中有難過不舍有傷心欲絕，但是卻沒有女人對心愛男人的纏綿，沒有那種知道了自己心愛之人永遠離開的肝腸寸斷和震驚無措，而且我剛才驗尸脫林將軍下身衣服的時候，林夫人的目光中有本能的閃躲，這么多年夫妻，她對自己夫君的身體應該了如指掌才對，就算是在外人面前，也完全沒有必要閃躲吧，她那種躲閃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陌生男子。”

“這可真是有趣。”華亭冷笑，“一個子嗣困難的人卻生養(yǎng)了兩個健壯的兒子和一個活潑的女兒，一個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卻羞于看自己夫君的身體，你說奇怪不奇怪。”

“不奇怪啊，”小八的聲音從外面車簾前面響起，“可能有人代替了林將軍死也說不準啊。”

“你說什么？”華亭伸出手，一把將小八拽了進來。

小八哆哆嗦嗦道：“我。。我什么也沒說。”

“你剛才說有人代替了林將軍死？”華亭看著他。

小八咽了一口唾沫，才顫巍巍的道：“戲文里不是有演這種嘛，一個保家衛(wèi)國的將軍，得到了很多人的愛戴，然后有一天將軍大禍臨頭，就有曾經受過恩惠的人沖出來替將軍受死，但。。但是林將軍的事情，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瞎說的。”

“滾吧。”華亭又一把把小八扔了出去。

“你覺得有沒有這個可能？”華亭目光灼灼的看向宋修寧。

“其實，不排除這個可能，這樣反而更能解釋為什么林猛在自殺之前要劃爛自己的臉，世界上可以找到很多身形相似的人，但是不可能找出第二個完全一樣的人。”宋修寧想了一下才說道。

若是可以檢測基因，一下子就能知道這個死者是不是林猛了。

華亭神色變幻，最終他閉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