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滿載著感恩的情誼，疾速奔馳在雪原上，直到從視野中消除，李富貴才稍微松了口氣。

看著手里折現的銀票，他有點哭笑不得。

梁老爺子也是一號人物，被勸阻后，似乎意識到招惹怎樣的麻煩，絲毫不帶猶豫，選擇另一條路線繼續前進，恩人的那幾車貨全都帶走，留下比原物貴出一成的折現銀票。

......

二人大眼看小眼地懵逼一陣子，姬小劍抱著碩大的那顆頭顱，李富貴則掏出針線包，三下五除二縫合好，就用雪擦拭手上的污血，站起身，看著自己的“杰作”，滿意地點了點頭。

“要么咱們跑吧。”

仿佛做錯事的孩子，姬小劍小聲嘟囔一句。

“我也想跑，又覺得沒必要跑。”

姬小劍看著老大的眼神很奇怪，“為啥？”

“你是大宗精英弟子，總聽說過守夜人這一稱呼的吧。”

“那你真是高抬我了，要問我靈草多少年份，市價值多少靈石，或許不假思索就能說出一二來。”

那倒也是，種田的只關心靈草材料長勢，成天撅著屁股忙碌在田間，至于其他的東西置若罔聞。

“若非無數，義無反顧的守夜人鎮守西疆，天機宗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這一點，自大的天機宗還算做的不錯，李某敬重他們！”

聞言，姬小劍噗嗤笑出聲。

天機宗是怎么樣的存在，老牌子三宗之列，比起飄渺宗還要有幾分底蘊。

老大這逼裝的太大，格局太高，口氣太老，差點就信了他。

“嘖嘖嘖，就知道你不信，那咱們先聊聊守夜之說……”

大日意味著白晝，光明和溫暖，給萬物帶來生長，黑夜卻象征著規避，萬物蜷伏，不喜夜的居多。

西疆之西，極西之地，跨越連綿縱橫的雪山則是另一處不同的天地，那是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鬼族世界。

鬼族喜陰寒，跟人、妖、靈、海族格格不入，甚至包括傳說中的魔族，也絕非像世代口傳的那樣，喜陰、兇殘、惡毒。

曾經，鬼族一度出了個不得了的存在，連渡八次滅世雷劫全身而退，成就不可一世的八轉鬼仙。

當億萬亡靈被數千鬼仙統御，數千鬼仙又被八轉鬼仙驅使，所過之處若烏云壓頂，陰云籠罩，鬼氣繚繞，寸草不生，漫地若流水般肆虐而來的萬鬼侵襲場面，浩浩湯湯越過雪山，直逼五元大陸之時，任由頭頂青蓮的老祖也戰戰兢兢，牛逼哄哄的大妖也膽戰心驚，靈族大神如履薄冰，海族頂尖存在再也無法偏安一隅。

面臨生死存亡之際，各族大能不計前嫌，破天荒組成統一戰線，就連絕陰谷頂級存在也加入到抵御鬼族入侵的戰爭中。

五元大陸空前絕后團結，一致對付鬼族八轉鬼仙，那一戰流血漂杵，浮尸遍野，以傷亡無數道友為代價，換取重創八轉鬼仙，永生永世鎮壓在玄殿之下的九幽深淵。

為防止數不可數的鬼族再次爆發入侵，天機宗一些熱血義士組成“守夜”組織，布防于廣袤無垠的極西之地，一代代延續至今。

如今太平盛世，處處歌舞升平，各族早已淡忘曾經扣人心懸的一幕，“守夜人”這個稱謂又有多少人還能記得。

一段往事，李富貴緩緩道來，那年老爹談及此事時，心潮澎湃，恨不得親自會一會八轉鬼仙，也只是感慨而已，玄殿早就消失在萬年前的歷史長河中......

“老大的意思，這頭銀翼白狼的主人是守夜人？”

聽了大概，姬小劍熱血沸騰，他覺得不該割下孽畜的頭顱，交給尚未謀面的道友似乎更加穩妥。

“很有可能，就像川南平原，極西之地一直被天機宗視為禁臠，妖族罕有涉足此地，此處距離古陽關又這么近，連我都懷疑惡寵的主人跟曾經的你有得一比，很邋遢，也很懶。”

老大這比喻打得姬小劍直撇嘴，連自己養起來都覺得麻煩，怎肯養一頭負責吃喝拉撒睡的獸寵，而且是傷人的獸寵。

突地，他抬起頭，謹慎望著正西偏北方位。

“有情況？”

“嗯，有個怪人踉蹌前行，情緒失落，意念之力不弱，他察覺到我了。”

聞言，李富貴心口猛沉，他并不覺得姬小劍意念之力達到無以倫比的地步，銀蓮境之下能超越老二的也不會太多，難道來人是銀蓮境師叔？

“臥槽，老大啊，他牛！才八片白蓮。”

李富貴嘴巴微張，意念之力悄然緊系儲物袋內各種手段，必要時候逃為上策。

......

“邋遢道人”易水寒很想用酒精麻痹大腦，他不敢清醒，一旦清醒過來，他會難過的痛不欲生。

孽畜啊！

趁著老子貪杯之際，釀出大禍，膽敢奴御狼群屠殺整個村落。

作為守夜人，守護的是一方安寧，他娘地如今弄成這種后果，師尊知道了會不會點了老子的天燈？

念叨小銀，他是即恨又憐，恨的是曾經為之付出多少心血，哪怕自己餓著，也要求購大把獸靈丹喂投這孽畜，憐的是，天下誰又能知守夜人的獨孤，在茫茫雪海中，也只有小銀陪伴他熬過日日夜夜，陪他說說話，背靠著背酣然入夢，在他面前表現的像乖巧的小狗。

現在倒好，又滅殺了三個鏢客，然后呢，終于被反殺了……

獸寵斃命，反噬的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易水寒強忍住肉體上的痛，卻無法彌補精神上的痛，所以，他一直在用酒精麻醉自己。

須臾，他猛地望向前方，隱約看到兩道人影立于孽畜尸體旁，對方很是不弱。

哪怕你是天王老子，殺了小銀也得賠命，送你們上路后，易某自爆丹田謝罪天下，隨你二人黃泉路上再相見！

守夜人命運是曲折的，性格是耿直的，脾氣是暴躁的，行事帶著古怪和偏激。

恰恰，易水寒更是直男類的守夜人......

...

...

一直以來，李富貴認為天下沒有任何事是用靈石擺不平的，倘若擺不平，那是靈石不夠。

所以，他和老二很識相地抹掉帽子，以示真誠。

但他看到一張臭臉闖入視線中時，以上的信念動搖了。

灰衣，胸口一大灘血跡，披頭散發，油膩的胡須就用一截爛繩捆扎著，全身清瘦，顴骨微微隆起，一雙深邃的冷眸帶著狠勁，面部輪廓分明，若剃光胡須，不失為蓋世美男。

這人怎么一副邋遢像，莫非情感世界曾受到無情的打擊？

怎么他瞅著老子的眼神像死了親爹一樣，更像看著必死之人？為了一頭亂傷人的畜生，至于嘛！

李富貴暗暗心驚，長期以往都是他先動手，可今天偏偏下不去手，他尊重守夜人，眼前之人應該就是！

老大的不安帶來姬小劍的憤怒，衣袖翻滾間，三十六口藍幽幽星寒刀系數鉆出，迅速組成天罡防御大陣，將二人身形守護的嚴嚴實實。

要開打嗎！

老子奉陪！

無情的冷眸終于出現片刻詫異，眼角精光一閃遂即消失，怪人眼珠子微轉，慢慢聚焦在縱橫交織的藍色網格之上。

“守夜人，天機宗易水寒。”

聲音低沉沙啞，不失磁性。

人的名，樹的影，易水寒劍下罕有冤魂。

“哈..靈藥谷李黑，這位是靈藥谷丹道大師姬小劍。”

李富貴雙手抱拳，心想你特么不缺靈石，總缺靈丹吧，再說咯，煉丹師總是令修士尊重的職業。

話由老大說就夠了，姬小劍憋足了勁要干一場。

果不其然，對方怪怪地看著姬小劍，似乎覺得其年齡跟想象中丹道大師不符，臭臉不由微溫些許。

“它叫小銀，跟了我十七年。”

看著還算完整的妖獸尸身，易水寒心情復雜，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小銀是被人一刀抹斷脖頸的。

“守夜人多孤獨，一道巡邊命令便要奔赴雪域凍土地帶，來回就需要奔波年余，甚至數年，期間還要提防鬼修世家的暗算，小淫跟著易師兄十七載，早已超越主寵間的友誼，師弟非常理解，很遺憾。”

這話說得有些變味，姬小劍絕對聽懂了老大喊孽畜小淫，自己呢，特么綽號小賤，我日！

眼前這位瞇著眼睛的年輕人說得不錯，易水寒有點難過，但他也很納悶，對方怎么知道這么多內幕？

“你叫李黑？”

“對啊。”

“既然你懂得主寵之間的情誼，你很遺憾，我更難受，那么請李師弟告訴易某，怎樣不讓我難過？”

悄然調出一道意念之力，探入儲物袋內，緊系那把“雷沉劍”上，他很有信心一劍擊破刀陣，隨之輕輕一絞，平凡的腦袋恰如小銀那般落下。

臥槽，這貨還真動了殺心！

最怕這種認死理的人，李富貴暗叫糟糕。

“講真，換成師弟，誰要殺了老子的獸寵，而且是一跟就跟了十多年的獸寵，我也得跟人拼命是不。”

“哦？你當真這么想？”

易水寒微微一愣，沉聲問道。

“師弟肯定這么想咯，但易師兄卻不能這么想。”

聞言，易水寒不怒反笑，是冷笑，殺機更濃！

“呵呵，為何？”

“不為何，能值得李某精養十多年的畜生，李某自然知道它的品行、脾味、善惡、真假，才肯把它當作朋友相處，自然也值得為它拼命。易師兄則不同了，養了十七年養出個亂傷人的孽畜，難道你不懂那句，子不教父之過的道理嗎！”

嚯喳！

猶如晴天霹靂轟擊靈臺，易水寒勃然大怒，幾乎瞬間就要御劍破陣，仿佛萬斤巨壓在胸口，他怎么也攝不出雷沉劍。

話糙理不糙，論及源委，似乎自己錯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將非常不善的目光移向姬小劍，輕輕說道，“接我三式，擋得住，易某扭頭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