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正是豪情萬丈間，又聽李連英上前道：

“公公，今晚的菜肴我和高寺人已經準備好了，我等在哪里用膳？”

“就到我房里吧，地方大，對了，以后別叫我公公了。”

“那叫您？”

顧盼想了想，什么“老板”、“老大”、“主上”、“尊上”……

好像都不太合適。

“就大人吧。”

“好嘞大人。”李連英躬身笑道，“大人，您那件大氅……”

顧盼的大氅正是李連英獻上的，據說是十常侍之亂時從某位常侍家中尋來的珍品——上等的白狐裘，可不是什么貴人都能有的。

“我給了大王，他年紀小，身子也不好，怕他凍著。”

一旁的高力世當即動容道：“大人真乃忠志之士也！屬下剛剛來時也去送了吃食，這些想來是夠咱們的，不夠小人再去取。”

第一天做這異鄉異客，又接受了這么多信息沖擊，顧盼著實也有些餓了，等到饑腸轆轆地坐進席中，這一看卻傻了眼。

一盆不知什么肉熬成的湯汁，幾塊干餅，一人一碗豆粥。

“就這個？”

漢代的珍饈美味已經不少了吧。

顧盼環視一圈，“咱們在后宮可還有幾分排面？”

“這……”

負責吃食的高力世不敢答話。

“我并非有怪罪之意，只是記得先前飲用似乎比這好上些許。”

八人之中，年紀最長的王震開口道：“回大人，如今時節特殊，有正常用度已經不錯，今日高寺人特意尋了些肉食，可稱盡心了。”

高力世聞言，轉向王振輕輕頷首。

“大王呢？”顧盼問道。

“大王用度也是如此，倒是會多些蔬果酒水……”

顧盼眉間一挑，一臉詫異。

“開什么玩笑，那可是王啊！前些時日還是我大漢天子，如今只能吃這些？”

“雖按照禮制不至如此，但畢竟……已是廢帝，若不是陛下掛念著，可能連這些也沒了。”鄭合道。

“還有人說，按照那魔王性子，恐怕弘農王……”劉錦小聲補了一句。

顧盼清楚這是事實，雖然他不記得劉辮什么時候掛的，但應該連一年都沒熬過去。

“不如早日考慮退路。”魏忠良道。

顧盼沒回話，又問道：“這些吃穿用度，是董卓扣的？”

“那倒不會，董賊整日忙著飲酒作樂、禍亂宮闈，我們此處是早已經荒廢的皇家別苑，沒人管了。”

“應當是光祿寺的丘常侍。”

“光祿寺是？”

“光祿寺專掌祭祀、朝會、宴鄉酒澧膳饈之事，如今由邱常侍主事，高寺人也在那里做事。”

“啪！”

顧盼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砸，嚇得眾人俱都端坐起來，大氣也不敢出，李連英的半張餅還在嘴里，此刻是再也嚼不動了。

今日的顧公公，似乎與往日有所不同。

“那他就是故意的嘍？”

“想來應該不會……”高力世忙道。

“對了，我還想知道。”顧盼抓起一塊餅，蘸了蘸肉湯，“高力世，你堂堂五品高手，是怎么在宮里挨打的？”

高力世一驚，筷子都險些掉落，“回大人……”

“也是他干的吧？”

“這——”

“老實說！”

“唯！”

高力世神情一振道：“今日鄭寺人傳話，說大人召我等一聚，小人準備了日常吃食，又想去取些酒來，誰知剛好撞上了路過的邱常侍。也合該怪小人身份卑賤，取走這些飲食確實有些不妥，邱常侍便小懲大誡，罰了小人一番，沒收了酒水，將吃食稍有克扣，好在沒誤了大人之約。”

說完，這張紅腫的臉還不忘擠出個笑容。

顧盼沒笑，他臉色變冷，掏出了蛤蟆鏡。

“他知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顧盼正要拍桌發作，座中的童冠忽然起身道：“大人，外面有動靜。”

“大人，該是您妹妹的侍女來了。”

“我妹妹？”

顧盼皺眉，太陽穴霎時一緊一突，又是一段記憶涌入。

……

“嘭！”

“嘶……豈有此理，宮中禁地——長得還挺俊俏，走路怎么這么不小心。”

“公、公公，奴婢不是故意的，后面、后面有人在追奴婢……”

“追？也不打聽打聽這章德殿是誰在管，我倒要看是何人如此放肆！”

……

“奴婢多謝公公相救，公公真厲害！”

“嗨，我父親、祖父那才厲害，有他們在，這些人都不敢惹我，只要別遇上貴人們便沒在怕。你年紀這么小，在這宮里可別讓人欺負了，有事兒就報我的名號，就說……說你是我妹妹！”

“奴婢多謝公公！”

“還奴婢呢！”

“嘻嘻，小妹謝過兄長！不知兄長姓名……”

“哦對，我叫顧盼，你呢。”

“我？我沒有姓名，興許是不記得了……小妹自小就被送入了宮來。”

“你在宮里是做什么的？”

“小妹負責掌管貂蟬帽……”

“貂尾金蟬，都還不錯，那以后小妹便叫貂蟬吧！”

“貂蟬多謝兄長賜名～”

……

“如今十常侍勢大，亂象已現，宮人遲早受其所害，我怕小妹難以保全，還是早日出宮為好。”

“可兄長你……”

“我的根就在宮中，出不得的。何況這么多年，你還不信兄長的本事？出去后且尋一可靠人家，照顧好自己，等風波平息，我們再來往！”

“蟬兒走后，還請兄長以小妹為念，萬勿輕易犯險！”

……

顧盼有些恍惚地走到院門前，一侍女便提著竹籃走上前來。

“大人，這是些扁桃、肉餅和酒水，小姐說，她正在學您最愛的點心呢！”

小侍女態度好的出奇，即便知道顧盼是閹人之身，可單看這副皮囊賣相，任誰家小娘也要心旌一晃。

“蟬兒如今……在誰家府上？”

“咦，大人，小姐如今在司徒大人府上呀，已經被司徒大人收為義女了呢。”

“多謝。”

送了餐食，侍女坐上身后的馬車離去，顧盼也轉身回屋。

“媽的，果然還是王允老兒！”

看著手上還冒著熱氣的吃食，顧盼喃喃道：“攻略計劃擱淺，護妹計劃啟動？”

“這些吃的，大家分了吧。”

幾人看了一眼肉餅，用力嗅嗅酒味兒，然后趕緊把唾沫咽下去。

“大人，這是您妹妹的一番心意……”

他們跟隨顧盼日久，自然知道二人的關系。

“沒事，蟬兒她不會介意，你們多吃些，這幾天活動活動筋骨，三日后，我們來個出其不意，去找那邱常侍算算賬！”